這次把周強帶過來也并非想要立即拘捕,隻是借着華家慶命案的由頭,穩住背後之人。
“前日下午那個會為什麼突然叫小顧法醫出來講?前幾日還黑口黑面,好似人家欠你幾百萬。”窦原嬉皮笑臉地湊近盛律清,視線落在那萬年不變的死人臉上,“我個傻徒弟請人吃了餐飯,你差點将人撕開兩半。”
盛律清淡淡瞥了眼颠倒黑白的窦原,“孔祁是帶人吃飯,還是帶人查案?”
“差唔多啦,差唔多啦。”窦原笑呵呵地打着原場:“9.7大案後,上頭講要各司其職,搞到如今技術同偵查差點脫鈎,幸好這天降大寶貝被我們給接住了。不過你這黑面神的性格也應該要改改,人家畢竟是妹妹仔,還是需要多多照顧一點。”
“我看你是最近皮又癢了。”盛律清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要給你松松?”
窦原拎起檔案袋,連忙讨饒:“姜嘉誠來了,我先進去了。”
窦原端着搪瓷杯推門而入時,姜嘉誠正俯身在周強耳邊低語,西裝的玳瑁袖扣碰着桌面發出脆響,周強遲緩地點了點頭,活像台即将報廢的複讀機。
“窦sir,我當事人最近身體抱恙。”姜嘉誠金絲眼鏡後閃過一絲寒芒,公文包"啪"地拍在訊問桌上,“警方三番四次傳喚,是不是有濫用職權之嫌?”
“是這樣的,姜律師,華副院長的案子搞到滿城風雨,我們都想要盡快破案,所以找周院長過來配合調查。”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在人家地盤。
“窦警官客氣了。”姜嘉誠攏了攏西裝,俯身坐下,“警民合作也是好事。”
“華副院長生前同什麼病人有過節?”窦原翻開筆記本,問話徇着慣例:“周院長慢慢回憶,不急。”
周強脖頸轉動宛如生鏽齒輪,半晌才從喉間擠出兩聲:"沒……沒有……"
“是真的沒有呢?”窦原将搪瓷杯推開,摩擦着桌面發出刺耳聲響:“還是都處理得一幹二淨了?”
“窦警官,請不要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臆測我的當事人行為。”姜嘉誠當即打斷了對話,态度強勢,與初次見面時的态度相去甚遠。
“姜大律師剛才還說警民合作是好事,如今這樣的講法,是不是有些自打嘴巴了。”窦原面上挂着假笑,确實綿裡藏針,“不如我們先聊一下這些,周院長恐吓威脅病人家屬,将人命視為草芥的事情。”
姜嘉誠斜睨着對面推來的牛皮紙檔案袋,隻是草草翻看了一遍便合上,“我當事人醫院院長,對已發生的醫療意外深表遺憾,且對病人家屬進行适當賠償,為正常經營手段。如今在警察同志口中成了視人命為草芥,這不僅是對我當事人的一種傷害,也是對醫院名譽的一種損壞。”
收錢辦事的黑心律師慣來喜歡颠倒黑白,窦原明白自己在靠嘴皮子吃飯的行家手下讨不到巧,話鋒一轉:“那賠償過程中是否有情緒過激的家屬。”
姜嘉誠還想說話,卻被窦原突然起身的氣勢逼退。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群耍嘴皮子的還是有些怕玩槍杆子的。
“沒……隻要肯開價,都會滿足。”周強陷入了漫長的思考:“家慶隻和他老婆吵過架,一定是他老婆想不開殺人。”
隻要願意開價,人命就是一串數字。
“我們現在懷疑兩人的死和貴院的醫療事故有關,請周院長再仔細回憶一遍。”窦原指節輕敲着桌面,“有些事情就像這一份名單一樣,隻要發生過就一定會被查到。”
哪怕内部已經連成利益整體,可木桶也長短闆,隻要撬動最短的那一塊,不愁拿不到想要的答案,隻怕到時候事件恐怕就不受控制了。
“這一部分的話,我當事人還需要回去重新核對一下。”姜嘉誠的語調依舊雲淡風輕,“再給到警察同志想要的答案。”
他是一個聰明人,自然明白眼前的警察不是恐吓他。
窦原并沒有繼續為難,況且此次的目的也并非于此,隻照例詢問了些事情,便将兩人放走。
走前還善意提醒周強去做個身體檢查,不過對方是否上心就不得而知了
“周強的狀态有些不對路,好似突然間變得癡癡呆呆。”窦原呷了口濃茶,眼睛微微眯,“反倒是那位姜大狀紅光滿面,說話咄咄逼人,句句見血。”
跟着做筆錄的小警員也贊同地點點頭,“周強會不會是裝的?”
老林癱在靠椅裡彈煙灰,火星濺落腳邊:“你可别小瞧了窦師傅,這位可是号稱火眼金睛來着,是裝的還是真的,一眼便敲出來了。”
“收聲啦!别在這裡吹水。”窦原合上筆記本,将證詞整理好:“姚梅單循審訊是不是到點了。”
被點到名字的林友生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石英鐘,起身收拾東西,夾着筆記本就往審訊室跑,最後還不忘捎上沖泡好的茶水。“确實到點了。”
“窦哥,盛隊說下午一點去醫院,再去現場一趟。”走廊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推門時帶進陣穿堂風,卷起桌面的紙張,小警員探出腦袋四處張望了片刻,“讓你快些,我還要去叫小顧法醫。”
“喔!”辦公室瞬間變成猴山,半大小子們從文件堆裡探出腦袋起哄,活像電視機天線接收到外太空來信。“顧姑娘同盛隊一個解剖刀玩到出神入化,一個審訊室黑面神,天生一對。”
“收聲啦!你們這班小子皮又癢了?要盛隊給你們松松骨?”窦原合上杯蓋,瞪着起哄的人:“顧姑娘同盛隊湊到一齊,威力大過原子彈 ”
這兩位都不是好惹的主,還互相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