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法醫看上去脾氣很好,至于盛隊……”說話的小警員喉結滾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寒戰後,将後半句咽回肚裡。
後生仔們湊到一起便是聊不完的八卦,窦原也懶得管,悶掉最後一口茶,整理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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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市第二醫院附屬男科醫院門口人潮湧動,捏着泛黃單據的病人如蟻群般蠕動,表情麻木,護士推着器械車大喊讓開,金屬碰撞聲與争吵尖叫此起彼伏。
“上次來醫院好像還沒這麼多人。”窦原皺緊眉頭,心頭浮現一絲不安。
“新到一批外國抗癌特效藥,不少臨近省市的人都跑了過來。”孔祁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點,二樓議室還有宣講”
四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擡腳往樓上走。樓梯間貼滿了褪色的宣傳海報,其中一張"美國頂級科學家研制"的字樣格外醒目。
會議室内,主持人的中分油頭梳得一絲不苟,遠處看起像是緊緊糊在頭頂的黑色鍋蓋,西裝筆挺,金絲邊眼鏡下的眸子泛着精明市儈的光,他手持麥克風,聲線昂揚:“這一批是美國頂級科學家研究的特效藥,能自動識别癌細胞,殺死癌細胞!”
他甩出泛黃的質檢報告,紙頁翻飛快如賭場洗牌。
台下形銷骨立的人影像是曬幹的蝦米,手背吊針的淤青腫脹尚且清晰可見,明明被吸幹了所有的精氣,此時渾濁眼珠随紙頁翻動發亮,前排阿伯喉結滾動,眼底的狂熱宛如見到神明。
“祝教授,這藥我們能在哪裡買到。”
“這可都是救命藥。”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女兒的病終于有藥醫了。”
“鬼佬的藥有用嗎?”
“不會又是騙人的吧!”
“反正都沒救了,還不如試一下。”
後排麻甩佬扯開漏風嗓門,大聲道:“騙子又出來行醫了。”
“安靜!”男人舉着有線麥克風,适時打斷:“各位街坊,今天……”
話音未落,人群中跌跌撞撞沖出一個打扮樸素,滿頭銀發的老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哭嚎着。
“祝教授是我仔的再生父母!”她顫顫巍巍地從懷裡的布包掏出褪色相片,高高舉過頭頂,相片中少年面色青白躺在ICU。
還沒說話,先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響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捶着胸口哀嚎。
“老人家,快起來!”被稱為祝教授的男人,滿臉惶恐,彎腰想要将人攙扶起來:“我受不起如此大禮。”
額頭撞擊地磚聲混着老式麥克風電流聲,震動着耳膜。
“祝教授,你就不要推辭了。我仔肺癌晚期,醫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花光了一家三代的積蓄,人差點沒救回來。但祝教授就三盒藥……”
老人情緒激動地舉着手指,轉頭沖着人群高聲道:“就三盒藥殺死了癌細胞,我仔不僅痊愈,現在都能能下床踢球了。”
說罷便拿出一個男孩踢球的照片舉到半空,朝着四面展示了個遍。
原本隻是低聲的讨論,如今像是冷水濺入熱油鍋。
“可憐天下父母心。”孔祁面露同情,話音剛落便遭三雙白眼夾擊。
窦原:“祝教授講話時上唇同眼尾肌肉抽筋,每十五秒舔一次嘴,上台前右手插袋比的手勢,明顯就是江湖佬對暗号。”
盛律清:“扮演者也不太稱職,談起兒子時,顴骨肌肉隆起,鼻翼輕微擴張,典型的竊喜,而非傷心”
顧文姝:“最重要的是心跳監護儀電極貼都是反的,這人也太不專業了些,随随便便就出來糊弄人。”
而台下是群早已走到絕境之人,根本無心思追究其中不合理之處,原本心底的猶豫,此刻被狂熱裹挾着消磨殆盡,一個個揮舞着麻稈粗的手,竭盡全力想要抓住着這最後一絲生機。
祝教授好一頓安慰,老人才收斂了哭容,顫巍巍地起身被兩名白衫仔攙下台。
"砰!"
雙開木門轟然洞開,穿白大褂的男人撞開兩個保安,他抄起木凳子砸向舞台布景,嘶吼着:“你們這些騙子,行騙都到醫院了!我全給你砸了,看你們還這麼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