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冷靜一下。”祝教授扶正金絲眼鏡,端得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我們的藥是美國藥監局認證,歐盟标準的特效藥,已經在世界各地拯救了無數病人,為什麼會說我們是在行騙呢?”
男人似乎一時間被問得啞口無言,祝教授适時遞上檢測證書,男人快速翻過後面色大變,可依舊振振有詞,無理道:“反正不允許你在醫院賣藥!”
顧文姝抱着手臂,歪頭低聲道:“等下輪到新演員又要登場了。”
話音剛落,前排戴白色紗布口罩的阿伯突然栽倒,面色绀紫,雙眼緊閉,頓時失去意識。
“救下我老豆,他胃癌晚期,再不救他,就沒命了,”穿白色短袖襯衫的後生仔撲跪在地,轉頭扯着白大褂男人的衣角哀求:“你不是醫生嗎?快救救我老豆!”
滿是絕望的嘶吼,周遭都是病人,頓時感同身受。而白大褂醫生卻是一臉冷漠,一腳将人踹翻在地,言語帶着刻薄意味,“都癌症晚期,等死吧!”
會場陷入混亂,前排不少熱心的叔伯紛紛上前,撸起袖子就準備教訓一下出口不遜的白大褂醫生。
祝教授此時突然高舉白色藥盒,三粒藍白膠囊滾落掌心,他掐住阿伯下颚藥丸入喉三秒,老者青灰的面色變得紅潤,嘴角抽動,片刻後緩緩張開眼睛。
“我這是怎麼了?”老伯翻身而起,枯槁的手掌拍得胸脯砰砰作響,渾濁眼珠亮得駭人:“身體突然不痛了,還變得變得有力氣。”
“神迹!”後排麻甩佬的破鑼嗓炸開。
“這藥真的能治癌症!”
“祝教授這藥怎麼買,我要十盒。”
“這麼好的藥為什麼醫院不推廣?”穿着汗衫的胖大伯突然壓低嗓門,活似街市魚販講價:“各位估下點解?"
後排角落扯開漏風嗓門:“開刀要紅包,化療要回扣,一次醫好怎麼撈油水?。”
這話像火星濺進油桶,引爆此起彼伏的罵聲。
“進醫院就好似掉進無底洞,不脫下三層皮,都走不出大門。”
“上回光是吊瓶葡萄糖,就要我阿嬷驗八項血!”
刺耳的麥克風嘯叫突然撕裂空氣,震得人耳膜生疼。混亂中,顧文姝瞥見白大褂醫生捂住臉貼着牆根溜走了。
“典型的情感操控,先通過支持,利益承諾建立信任,随即打破信任,重新建立認知,從而達到認知操控的目的,”顧文姝捂着嘴巴低聲道:“接下來就是準備賣貨了。”
這都是傳銷組織慣用的手段,充分利用人性的弱點,在短時間内改變人的信念和行為,達到洗腦目的。
這些手段在網絡發達的後世依舊适用,身處于絕望之中的人,隻要抓到一點希望的光,都會不顧一切地付出所有。
“各位街坊莫急。”祝教授比了個安靜的手勢:“今日我既然站在這裡,就是為救苦救難 。"
兩個紋虎頭青壯漢捧着兩個小木盒登場,裡面疊着整齊的幾盒白色藥盒。像是海妖的寶藏,吸引着無數水手前赴後繼奉獻生命。
“因為實驗成本過大,每一盒藥的定價在一萬元!”
滿室頓時炸開蜂窩,交頭接耳的聲音混着老式空調的嗡鳴,震落牆角經年積灰。
一萬元可以買一萬斤大米,兩千斤豬肉,是普通職員兩三年的工資,在場半數以上的人都掏不出一盒的錢,更何況痊愈還需要三個療程。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收割。”顧文姝聲線帶着些許疲憊,咬字都變得模糊:“降價後,隻要有一個人付錢,所有人就會拼命抓住最後的機會。”
“不過~”祝教授捂住心口,面上全是一副慈悲模樣,“就當作是積陰德,虧本也要救各位街坊,現在隻要一千元!”
瞬間點燃了現場的熱情,會場突然爆出山呼海嘯般的“要買!”,聲浪震得玻璃都要碎成蜘蛛紋。
“癡線!”跛腳阿公突然捶打膝蓋,哭得老淚縱橫:“我全副身家都有八百塊。”
跛腳阿公的鋁制拐杖當啷落地。二十年風濕腫痛的指節,從衣服夾層摳出一疊皺巴巴,早已浸着汗腥的鈔票,那是老伴臨終前縫進去的體己錢:“這是的我的棺材本了。”
“阿妹快回家取存折!”穿藍工服的男人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紡織廠棉絮,他拽着女兒腕子的手泛起青筋。
欲望和求生欲不斷發酵,外彙券與國庫券糾纏着港币新鈔,差點撐爆鐵皮錢箱,滿室響起金屬扭曲的呻吟。
唯獨坐在角落的四人,全程無動于衷,倒是與現場氛圍格格不入。
走廊牆皮剝落處洇着青黴,水磨石地面積水倒映着綠色玻璃,穿堂風掠過時,聖母像的琉璃眼珠在光影裡微微顫動,把四人腳步聲吞得幹幹淨淨。
“錢隊那邊能搞定嗎?”孔祁明顯就是一副喪眉搭眼的模樣,世界觀都被完全颠覆,“這幾年憑空冒出不少這樣的組織,好似叫傳銷,外國傳入的,害了不少人,偏偏還拿這些人沒辦法。”
“他們辦過不少這類案件了,最近讓手下人多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