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哥,真不用......”
她話音未落,皮鞋踏着水磨石地面的回響由遠及近,盛律清拎着兩盒雙皮奶出現在門口,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直接開我的車吧!”
顧文姝還是頭一回見到盛律清一身整齊制服的模樣,橄榄色制服嚴絲合縫地扣到喉結,金色領花映得眉目愈發淩厲,襯得下颌線像手術刀裁出來似的。不得不說,嘴巴不饒人又讨人厭的盛大隊長的确長了一張足夠欺哄小姑娘的俊臉。
顧文姝拒絕的動作僵在半空,潮濕的空氣裡浮動着雙皮奶的甜腥,混着福爾馬林的味道鑽進鼻腔,一時之間竟有些頭暈目眩。
“盛隊這是要親自出馬?”窦原松開手,揶揄地挑了挑眉,“小心房東以為你要查暫住證,吓得連鑰匙都扔去珠江。”
盛律清将雙皮奶往解剖台一撂,盒底與台面碰撞出清脆聲響。窦原挑了挑眉,拇指指腹摩挲着搪瓷杯口,眼神在兩人之間有遊移,得到盛律清一個冰冷的眼神後,他識趣地退出門去,臨走前還不忘揶揄:“我去叫孔祁,順便去大排檔定個位,今晚宰大戶!”
排風扇發出老舊的嗡鳴,顧文姝低頭整理泛黃的屍檢記錄,餘光瞥見盛律清倚在門框上的身影,窗外的鳳凰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樹影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那晚的動靜是金屬碰撞聲。”盛律清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冷得像是太平間冷凍櫃經年不劃的霜,“我在部隊待過五年,分得清野獸和槍械的動靜。”
顧文姝整理文件的手頓了頓,冷白的燈光下,她看見自己指尖微微發抖。兩人心底都清楚,這起案件不止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背後還有許多尚未查清之事。
"我知道。"她輕聲說,擡頭對上盛律清的目光,語氣的态度強硬。“可是盛隊長,現場的痕迹和屍體都告訴我,蓄意謀殺的可能性極低。抱歉,我無法給出你想要的判斷。”
顧文姝将最後一沓文件塞進牛皮紙袋,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室内氛圍頓時冷了下來,盛律清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閉嘴不言。
片刻後,走廊傳來窦原用粵語哼《上海灘》的跑調歌聲,混着孔祁腰間BB機的滴滴聲。盛律清直起身,将襯衫袖子又往上卷了卷:“走吧!先去搬家。”
顧文姝的行李确實不多,兩個老式皮箱就裝下了全部家當。一個箱子裡是幾件換洗衣物,,另一個箱子裡則塞滿了專業書籍,這些大部頭把箱蓋撐得微微隆起,書頁間還夾着幾張自制的植物标本書簽。
繁花小區就在市局後街,是典型的八十年代單位宿舍樓。
紅磚外牆爬滿了爬山虎,樓道裡飄着各家各戶的飯菜香,窦原拎着顧文姝的行李箱健步如飛。
他扯着嗓子喊:“市局不少後生仔都租在這兒,刑事照相的葉文文就住一棟,你記得吧?”
聲音在狹窄的樓道裡回蕩,驚得三樓晾曬的鹹魚,都在風中輕輕搖晃
一居室的小屋收拾得幹淨,老式實木五鬥櫃上擺着台電視機,天線歪歪斜斜地指向天花闆。房東太太是個燙着大波浪的本地阿婆,一見三個穿制服的男人,吓得差點把鑰匙掉在地上。直到顧文姝解釋是同事幫忙搬家,她才拍着胸口連說不好意思,眼角皺紋裡都堆着笑。
簽完合同,房東太太反倒不急着走,拉着孔祁的胳膊就問:“後生仔,有沒有拍拖啊?”
她說話時眼神不住往盛律清身上瞟,見他袖子卷到手肘,彎腰疊書,露出結實的小臂時,更是眼睛一亮:“你同事好靓仔,肯定有好多女在追啦?”
窦原在一旁憋着笑,用搪瓷杯擋住半張臉:“阿婆,我們這位小盛可是鑽石王老五,就是眼光太高,連市長千金都看不上呢!”
房東太太一聽更來勁了,從布包裡翻出張泛黃的照片:“我侄女在友誼商店做售貨員,生得好靓女嘅,還煲得一手好糖水,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要不要……”
顧文姝将最後一本《法醫病理學》塞進書架,轉身打斷道:“房東太太,我們還要收拾房間,改日再聊吧。”
等房東太太依依不舍地離開,窦原一屁股坐在老式彈簧沙發上,雙腿交疊架在小茶幾上:“小顧法醫,你這房東比我們查案還執着啊!”
他轉頭看向盛律清,眼神揶揄,“盛隊,要不你就從了吧,省得天天被催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