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這沈家大少爺是何幹系啊?”
“回張大人的話,老奴名叫沈翠萍,是大少爺的乳母,也是先夫人被這毒婦毒害緻死的唯一見證。”沈翠萍雖然跪在地上,但是卻未曾低眉俯首,是個有骨氣的,說罷還狠狠瞥了那沈徐氏一眼。
“你……你不是死了嗎?你不是追随你主子一起去了嗎?你為什麼還在這裡?為什麼苟活了十幾年?為什麼啊?”沈徐氏已經目眦欲裂,完全喪失了婦人之儀。
“大人,先夫人溫良淑慎,平日裡隻愛侍弄些花花草草,除此之外唯一的愛好就是熏香,那沈徐氏自少爺六歲時便入府,每日惺惺作态與先夫人以姐妹相稱,實則是借機在夫人每日用的熏香中動手腳,使得夫人年紀輕輕便得了痨病,沒能得見少爺長大……”沈翠萍說到情難自禁處便也哭得排山倒海。
石子兒也開始抹淚,頃刻間這堂下烏泱泱的跪了一片,也哭了一片。
張道桉也算是聽了個囫囵,現在應當是輪到對質了。
“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回大人的話,證據自然有,還請大人請府兵入我沈府中,清點家私!”
沈徽鳴清冷的聲音像一把寒刃,紮在沈小娘的心頭。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若非先讓石子兒通傳沈翠萍,再讓他故意露出馬腳,引得那沈小娘得意忘形,他怕是永無見到知縣的機會,這樣就沒法将她的罪狀釘死,隻有将她也困在這裡,再請府兵搜查,此事才算是成了。
沈小娘也算是心如死灰。
“可憐我苦心經營多年,到頭來竟然鬥不過一個還在上學的毛頭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徽鳴,你好狠的心呐,沈家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是商鋪、田莊均不在少數,我為沈家做了那麼多的事,你竟這麼不留情面,要趕我走?”沈小娘苦笑道,“你對我可以不留情面,隻求你對你那個妹妹能網開一面,我對她從小驕縱慣了,管教甚少,你做哥哥的……多少看到她出嫁,好不好?”
“娘!”躲在人群裡圍觀的沈蓉音再也忍不住了,撥開人群翻越護欄,摟住了沈小娘。她惡狠狠地瞪着所有人,對沈徽鳴說:“你要是敢害我娘,我與你從此勢不兩立!”
“好!好一個勢不兩立!一言為定!沈蓉音你給我聽好了,這個爛成了個窟窿的沈府就留給你和你那個不中用的弟弟,我沈徽鳴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來日再見可就是仇人了!”沈徽鳴一改之前柔弱之态,嘴角勾起,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衙役很快就将那成箱成箱的金銀珠寶押送至了公堂。
“啟禀大人,這些貴重之物都是從沈府西廂房床底下的暗格裡找到的。”
“打開。”
沈徽鳴上前去,望着琳琅滿目的珠寶,回想起原身的娘和原身幼時過得竟是這般的苦日子,眼瞎冷漠有失公允的爹,佛口蛇心的繼母,還有這樣一個作天作地在學塾給他散播謠言的好妹妹,眼眶有些發酸。
沈徐氏低着頭不敢看他赤紅的眼睛。
“此案本官心中已有決斷,沈徐氏涉嫌謀害沈家大夫人,多年來假公濟私侵吞家産,然經年舊事人證雖在物證卻不足,饕餮之欲已成事實,本官判其貶為奴籍,發配兩千裡。”
驚堂木一拍定音,堂下依舊哭聲四起。
沈徽鳴終于洩了力,沿着柱子緩緩癱坐下去,臉上滑落了一滴淚,不知算不算自己的。
…………
良久,這天竟無端飄起了雪花,石子兒背着沈徽鳴走出了縣衙的大門。
人群早已散去,有一人執傘逆流而上,那把傘緩緩遮住了沈徽鳴的頭頂。
他睜開迷茫的眼,對上了來人清冷的眸子。
“蕭……蕭景宸……你也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沈徽鳴自嘲地笑笑,蒼白的臉上虛浮着不健康的紅色。
蕭景宸的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發現燙得很。
“你要把你家公子帶到哪去?”他不禁問石子兒。
“不知道啊,眼下沈府也是回不去了,依照少爺的意思應該是随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這附近應該是有客棧的。”
蕭景宸盯着他不省人事的模樣看了一會兒,于是道:“跟我回府吧。”
沈徽鳴聽到他的聲音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
“閉上眼睡一覺,睡醒了就到家了。”蕭景宸面不改色地撥開他額頭上被汗粘着的發絲。
等到沈徽鳴睜開眼,險些被吓出心髒病。
他趕緊查看了下自己的肉身,發現自己像白斬雞一樣,在一團錦被裡□□,紗簾外一個颀長的人影站在桌子那裡一動不動。
“醒了嗎?醒了就過來吃藥。”
蕭景宸冷冰冰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不是哥們兒,沒穿衣服怎麼吃藥?”沈徽鳴真是要被氣笑了,當他發覺自己說了些什麼的時候簡直是扇自己的嘴都來不及。
現代人的口癖真是要戒掉。
他看見蕭景宸的背影明顯停滞了一瞬。
好在蕭景宸也沒太介懷此事,而是直接把石子兒叫進來給他主子喂藥。
沈徽鳴不情不願地吞咽着那一碗苦到舌根的藥,眼裡全是抗拒。
“喝完了,衣服給我。”
“……等你什麼時候能跟我好好說話了我再還給你。”
沈徽鳴氣得沉默了半晌。這蕭景宸好生古怪,他明明記得在這原身的記憶裡蕭某人可是他的意淫對象,每到夜半無人之時就要拿出來肖想一番。但這蕭景宸往日與他并無交集,常年霸榜第一的尖子生和他這種吊車尾的本來就尿不到一個壺裡,除了那日梨蘭詩會……莫非,莫非是心懷愧疚?怎麼今日這般熱情,莫名其妙。
沈徽鳴眼珠一轉,心生一計,柔聲道:“好哥哥,還給我吧。”
蕭景宸倒是個正經人,哪經得起這般撩撥,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你的衣服是下人換的,我叫人給你拿一套新的來。”說完就跟大姑娘邁家門檻似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