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柳眉一挑,十分不相信,“你胡說,就你一個小門小派出來的弟子,怎麼可能駕馭得了無雙劍,魔氣明明是從你身上散出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開啟天眼,幾秒之後,居然發現死氣從沈溪行的劍中一直噴湧而出。
他沒說謊……
楓原外,森風冷冷,寒月凄凄。
沈溪行還想繼續說下去,楓林邊突然又唱起了歌謠,他連忙跳下馬車,觀察着四周的狀況。
無數的樹枝又死而複生般沖出地面,方才挂在樹杈上的屍體已面目全非,血肉被啃食殆盡,隻剩殘缺的骨架塞在樹洞之中。
許久不曾開口的池棠眼神閃出些許光亮,她用手撐着自己的下巴,猶豫道:“這血楓林殺人嗜血,沉冤積怨,看來有人不滿這臨安城很久了——不過,誰在這血楓林上疊加了其他的陣法呀,兩陣相合,真不怕覆水難收……”
怪不得春天的楓葉是紅的,豔豔如血。
池棠的話才說完,馬車周圍的楓樹也蠢蠢欲動起來,它們以馬車為中心,将在場的人全數包圍。
“小棠,保護好大師兄……還有,别把馬車打壞了。”沈溪行叮囑道,順手斬下幾條襲來的樹枝。
“不用師兄你說,我自然會做。隻不過,你要去收拾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嗎?”池棠的眼中劃過一絲懷疑,一炷香之前,他還想偷偷把淩重華殺死,怎麼現在又大發善心了。
沈溪行大抵是沒有聽見,義無反顧地走遠,劍負身後,“曲折為之亦無奈,若今日袖手旁觀,明日橫死街頭的人,便是我們幾個了。”
畢竟淩雲派可不是什麼好惹的鳥。
池棠一把拉過淩重華,将她甩到車馬上。簡陋的馬車不堪重負,發出吱吱的聲響。
“你們……又要耍什麼花招。”她心中惴惴不安,神色慌動,她難以接受已有的現實。
顔棠用靈符運作這防護陣,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她心裡愈發害怕,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搞這麼大的陣仗。
馬車外,一道道殺傷力極強的劍風透過防護陣,一次次掀起馬車的門簾。起起落落之中,她看見沈溪行揮劍的殘影。
她本想掀起簾子看個明白,顔棠卻用劍柄擋住了她的動作。
“為什麼不讓我看,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急切、不甘、恐懼交雜,一行清淚從她眼眶中落下。
她看不見顔棠的眼睛,卻能從他的話中讀出無奈,像春江一般的哀愁,“太過殘忍了。”
沈溪行站在血楓林正中,握劍時掌心滲出一層薄汗,他紮起的長發見沾染了不少飛濺的土塊,臉上一不小心被樹枝劃出了一道口子。
那群樹枝不知化了多少冤魂,十分有技巧的群起圍攻他。
沈溪行一個沒注意,樹枝接踵不斷圍成一個穹頂,意圖将他活埋在土裡。
穹頂即将下壓,他還安穩如泰山地站在地上。
“師兄你去找陣源啊,在這發什麼愣。”池棠一邊斬殺着防護陣外的樹枝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着,她不理解為何沈溪行還定定的站在原地。
南門藏書閣裡包羅萬千,他們被困平津山的日子裡,藏書閣是為數不多能去的地方。他不可能不知道血楓林怎麼解。
隻需搗毀地下的屍源便可。
随着樹枝穹頂重重落下,四方的大地也随之震撼,沈溪行就這般消失在大地上,那堆樹枝漸漸退去,隻留下一地狼藉,一攤血迹。
“師兄……”池棠喃喃自語,手中的動作也遲鈍了半分,“怎麼可能……”
下一刻,漫天的血雨從天而降,恐怖至極。
池棠的悲傷還未持續超過半刻,沈溪行像是幽靈一般禦劍站在她身側,他的發絲微亂,嘴角邊有一絲未幹的血痕,“你還是太小瞧你師兄的實力了,才剛剛開始打,就已經把劍放下了嗎?”
“幼稚。”池棠輕聲罵道,趁他不注意又抓緊長劍。
“别說了,設下這個局的人精明得要死。”沈溪行有些狼狽地說,他眸色一暗,緊盯着臨安城西牆處看,“下局的人估計是知道西城牆從前是亂葬崗,又在此處埋下陣源。如此一來,就輕而易舉得到了兩個陣源。”
兩陣相合,兩源發力,這血楓林的難解度一下子飛升。
“你怎麼知道是西邊?”池棠問。
“歌謠裡寫的‘兩爻變,星吞月,其自西來對驚門’,這血楓林平日裡不會如此聲勢浩大的襲人,這次還真是趕上時機了。”
池棠心領神會,如果沈溪行下手太重,一下子毀掉了這邊的陣源,那魔氣便會逃竄至城牆處,若魔氣在西城牆處無人阻擋,後果便不堪設想。
池棠問:“所以你的解決之法呢?”
“有什麼辦法,隻能硬上了。”
她一時沒想到硬上是什麼意思,之後才如夢初醒般領悟。
木克土、金克木,而他的無雙劍,正好能吞噬無邊的魔氣,還真是霸王硬上弓。
不過沈溪行又怎麼能确保,魔氣一定會老老實實地進入他的劍中,而不是四處橫竄呢?
“小棠,替我在這邊守着,魔氣自然會跑去西城牆那。”
池棠不語,隻是一味配合。她禦劍于空,終于看清了血楓林的現狀。
沈溪行方才把通向西城牆的楓樹全砍完了,死氣能且隻能跑向他所設想的方向。她防守于後,斷了死氣的後路。
此時,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也到了說晨安的時辰。
“軒轅量無雙。”
沈溪行自顧自念道,手中長劍一橫,無數的金光自他指間溢出,遂而化作萬把金劍,圍在樹林兩旁,像是一個巨大的圍城,将魔氣團團包圍。
他眉目一緊,無數的魔氣湧進無雙劍中。
良久之後,天地間才恢複寂靜。
或許是奮戰了一夜,他面色蒼白的倚在城牆處,指間忍不住地發抖,心想:果然是用力過猛了,萬一被池棠那家夥看見了,估計又要被嘲笑一輩子了。
他用傳音術給池棠報過平安後,裝作沒事人一樣,穿過城門處熙熙攘攘來看熱鬧的人群,一步一瘸混入城内。
這并不是覺得自己狼狽,不好意思讓其他人瞧見。沈溪行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樹林,他的懷疑沒錯,有個人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沈溪行:“我怎麼時運不濟到這種地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