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沈溪行兀自念道,密室外的跳屍猛地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之後又死命把他往牆上。
他的身體剛剛從忘川回來,還沒痊愈,便經此兩摔,實在有些受不住。
跳屍顧名思義,和僵屍同屬,卻比其更加靈活險惡。
方才七八個跳屍一同伸手進來,腐爛的肢節在風中招搖着,甩出一堆惡臭的氣體。
沈溪行的頭有些眩暈,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額角被磕破了,正流着駭人的鮮血。
腦中意識混沌,耳畔長鳴不止,額間流下的血液滴進眼睛了,模糊了視線。
他聽見有人喚他的字,想出聲回複,但試了很多次,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無法觸及對方。
“魂兮歸來,四方之地不可以栖些,
昆侖千尺,寒鎖不周些,
昔去雲山,今念增城些,
惟愧萦心,惟魂是索些。
魂兮歸來,雲水之鏡不可以休兮,
臨淵功名,非取青雲些
玉環相扣,魂鎖祭壇些
死生相望,難渡忘川些。 ”
密室外又傳來幽幽的歌謠聲,沈溪行強撐着扶牆而立,他吃力地移到正西牆面上,喘着粗氣挨在浮雕牆上時,額角的鮮血染到白虎的眼睛上,恰好點睛。
這首歌謠,好像聽過,沈溪行心想。
不過轉眼的功夫,跳屍行進的震地聲又滾滾而來,咿咿呀呀的歌聲響徹密室。
“這是有多少跳屍啊?怎麼地動山搖的。”王甲縮着身體害怕道,他轉個頭的瞬息,身後的木窗處多了一條手臂。
蓦地,西南西北東南東北的木窗裂開,白花花的手臂像潮水一般擠進木窗内,木窗的斷面刮起跳屍腐爛的□□,一絲一塊的殘肢碎片掉到密室地上,“梨花”墜地,忽如一夜春風來。
站在神獸浮雕牆後的人還好,站在木窗牆前的直接被跳屍拽走啃了兩口,腦袋開花後才想起扯下玉牌退賽。
經此一遭,密室裡瞬間少了五六個人。王甲在跳屍襲來之前,拉了個人擋在身前做肉墊,如今美美站在密室正中的桌子上。
沈溪行還在回想着這首歌謠的熟悉之處,突如其來的撕咬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過現在密室裡濃重的血腥味間接提醒了他,這味道讓他想到臨安城下的血楓林。
一樣的歌謠,一樣的氣味。
“你們别湊過來呀,這燭台的火一會沒了怎麼辦?”王甲蹲在木桌上,為了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他拔出劍逼其他人閃到一邊去。
有人看不過,回擊道:“你這樣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王甲不去理會這麼多,“你要是惜命,就摘下玉牌退賽呀,跟我瞎嚷嚷什麼?滾一邊去。”
他三百六十度守這木桌的中心,寸土不讓,旋轉時衣角帶起的風吹得燭火晃晃,密室裡一下子忽明忽暗。
跳屍們還在不停的向密室裡頭擺手,木窗一點點被撞開,仿佛下一秒便會全數破裂。
倚在南牆的時候沈辭和顔棠兩人也不斷退開,跳屍的長手快伸到其他地方,長着綠毛的斷臂擺到沈辭面前,他用腳奮力一踹,那手臂變徑直飛到中心的木桌旁。
“沈溪行,你想不起來這首歌了嗎。”沈辭有些急了,他扶着顔棠,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那飛到木桌邊的斷臂在地面上不停抽搐着,像是終于如願以償般,它一擺一擺的跳上木桌,在衆人的尖叫聲中,爬到了王甲身旁。
王甲被吓了一跳,一腳把斷臂踢飛,甩到了東牆的朱雀浮雕上,朱雀的羽毛蹭上暗紅,一時更加沉肅。
沈溪行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幽暗惶惶的歌謠聲和回憶裡一幕幕掠過的聲音填滿了他。
一聲耳鳴之後,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怎麼回事?是誰又下了什麼符咒了嗎?為什麼這般寂靜……他把右手放在耳尖處,輕輕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世界依舊沉寂。
沈溪行的左眼睜閉間,視野有一瞬變得猩紅模糊,大抵是血溜進來眼睛裡。
他看見那半截斷臂锲而不舍着,一次次爬向燭台,又一次次被王甲踢開,腐肉剝落,内裡的白骨磕出了脆響。
終于有一次,那半截斷臂磕到燭台邊,不知受了什麼操使一般,持續敲着燭台邊邊。
也在這幾瞬間,木窗裡呼呼作響的跳屍也安分了許多,擺臂的動作遲緩了下來。
“惡心,滾一邊去。”王甲低頭瞧見那晦氣的斷臂,又補上一腳,把它踢回了密室之外。
跳屍群停滞了一秒,随後即刻恢複癫狂狂飙。
沈溪行摸清了其中的一些規律,一記手刀橫穿密室,打滅了燭台的玄明燈火。
萬籁此都寂,但餘呼吸音。
木窗外月色珊珊,幾分清光入室,猶是照顔色。
沈溪行繞着一地狼藉,走到沈辭他們倆身邊。顔棠好似劫後餘生般,緊緊抓住沈溪行,檢查着他身上的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