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準備離開至冬的那天沒有下雪,但恰好迎來了極夜,絢爛的極光在天上飄蕩,站在高處能看到遠處近海上停泊着的破冰船。
西塔本想走水路的,但愚人衆在情報方面很在行,走水路基本沒有不留下痕迹的可能,或者說潛入船體進行偷渡,如果說隻有他自己還好,但他還帶着裡諾卡。
裡諾卡不可能不吃飯不睡覺不排洩,偷渡基本是行不通的。
西塔準備走荒無人煙的雪原,然後穿過冰山,既然要走雪原還是等到下雪比較好,那樣的話痕迹也自然被雪給覆蓋了。
隻是西塔也沒想到,至冬居然難得的停雪兩天,幸好到了第三天迎來了一場暴風雪。
他提前關閉了冷暖感應,支開了跟在身邊的愚人衆士兵,帶着裡諾卡走出了至冬主城。
至冬城被籠罩在黑夜和冰雪之中,西塔停在至冬城外的主幹道上,隻是片刻,他沒有回頭,然後順着風雪走入黑夜的腹地。
這個時期至冬港港口的船隻少了許多,不管是商船還是軍隊的船非必要情況下不會在極夜剛來臨的時候出港,但今日的港口卻停泊了一艘愚人衆的船。
多托雷前腳剛踏上至冬冰冷的疆土,後腳離開的西塔已經加快了腳步前往了荒原。
前來迎接的士兵看着多托雷掠過他們,腳步平穩,厚實的毛領鬥篷在空中劃出不自然的弧度,多托雷的背影似乎一如既往的安靜。
在踏入至冬城時,多托雷在那條主幹道上停下了腳步,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轉身望向遙遠的冰川雪山。
他想他也許來晚了。
西塔的計劃是從雪原穿過冰川,然後去挪德卡萊,那裡有着自己獨一套的規則,就算是愚人衆在那裡也休想做到隻手遮天。
從挪德卡萊乘船穿過幾座島嶼就能到達納塔,但納塔并非是西塔想要停留的地方。
裡諾卡被西塔塞在一個布兜兜裡系在身上,用擋風的布料輕輕蓋上,但是裡諾卡很喜歡把頭伸出來,它不識得路,但它對西塔很感興趣,伸出頭大多數時候是為了觀察西塔。
西塔皺着眉伸手把裡諾卡的腦袋按了回去,風雪已經足夠煩人了,他不想再應付裡諾卡煩人的好奇心。
西塔的頭發變成了辮子落在身後,前發帶着和多托雷如出一轍的弧度,被風一吹倒是淩亂了許多,西塔打算在進入挪德卡萊之前掩蓋掉這标志性的頭發。
執行官通常都帶着面具,多托雷也好,切片也好,甚至是愚人衆的士兵平時都是帶着面具的,雖然不能保證多托雷的樣貌一定不為人所知,但對西塔來說,隻要掩蓋掉頭發就足夠了。
集群意識統治下的從者是沒有資格反叛的,一旦反叛就将面臨消亡,如若有人能通過各種情報和密探調查到多托雷,就算見到和他樣貌一樣的自己也不一定會認為他就是多托雷。
除此之外,多托雷的自負、高傲、狂妄都将是他最好的保護傘。
一想到多托雷,西塔就想笑,那種将獵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爽感,簡直讓他無比暢快。
“也許應該跟他說聲謝謝,不過他絕對會發脾氣的。”
風雪肆虐的聲音蓋過了他的感慨,他的腳步也被風雪抹平,就連那道挺拔的背影也被掩藏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
*
多托雷回到了實驗塔,剛回來就遇到了隊長卡皮塔諾留在至冬的部下。
“多托雷大人。”
多托雷停下腳步,面具之下的雙眼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隊長的部下十分恭敬的上前:“您前幾天去尋找隊長大人是否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如果有的話,屬下可以代為轉達。”
多托雷轉過身,看着那位部下,嘴角微微勾起。
“并沒有,不過還請你轉告他,那個時候的我略有冒犯,但我會好好反省的。”
多托雷說罷就離開了,那位部下思考着多托雷的話,怎麼想怎麼不舒服,總覺得這位大人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雖然在笑,但身上的氣息卻讓人不敢呼吸……
多托雷雙手推開實驗室的大門,身後的燈光透過被推開的門撒進冰冷的實驗室,光影在長桌上的頭顱上漸漸展開。
正對着大門的那張長桌上放着一顆頭顱,熟悉的發色,稚嫩的臉龐,沉靜的閉着眼睛。
靜默的空氣不敢靠近門口的那個人,蜷縮在角落裡躲避着他的腳步,多托雷走到長桌邊,視線并未停留在那顆年輕的頭顱上,而是看向那下面壓着的露出一角的紙條。
多托雷抽出那張紙條,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歡迎回來。’
多托雷捏緊那張脆弱的紙,另一隻手緩緩摘下面具,赤色的雙眼反複的摩挲着那行字迹。
西塔,不要後悔。
*
挪德卡萊在至冬南部邊疆,屬于自治領地,就算是女皇大人的勢力想進入這裡也很難。這裡最有名的地方是一座名為“那夏”的小鎮。
這個名字很有意思,在至冬語中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騙子”,而這裡的生存法則也确實和“欺騙”有關。
這裡有很多商人,富有而圓滑,本地的,或者是外國的,但凡是能在這樣的地方生存的沒有點勢力可是不行的。
“名字。”
“伊汀斯特内。”
西塔已經換上了自己的假身份,對外的名字也變成了“伊汀·斯特内”
“蒙德人?”
“嗯。”
“至冬語很熟練啊,來這裡做什麼?”
“我母親是至冬人,想實地考察一下做點小生意。”
伊汀的黑發披散在身後,帶着微微卷曲的弧度,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手裡有個不大不小的手提箱,懷裡鼓鼓囊囊的。
進入挪德卡萊自治區的時候有盤查身份的自治區士兵,士兵見多了從其他地方來這裡做生意的人,外面人都以為這裡遍地黃金,來了這裡被騙的褲衩子都不剩就知道後悔了……罷了罷了,他們還要靠着商戶們的稅收來過活呢,多來點也好。
士兵把手中伊汀的身份證明還給了他,擺了擺手讓他進去,伊汀把身份證明放回了懷裡,士兵轉身時視線從他身前的鼓包掠過。
“這是什麼?”
“啊,是撿的小貓。”伊汀撓了撓頭,笑着扒開了身前的布料,隐約是能看到了一隻灰白色的虎斑貓臉。
士兵沒什麼興趣,揮手讓他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