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的禁足解了……你的禁足解了……”
剛過完十歲生辰的軒轅歆一步并三步地跨過青宮的大門,一溜煙往裡沖,邊喊邊跑。還沒踏進緝熙殿的門,不料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一路的高喊聲也被“哎呦~”一聲痛呼給截停了。
軒轅歆這下也不跑了,坐在門檻上揉自己的腳。頭上小小的發髻一晃一晃有些要歪散下來的趨勢。
跟在身後追着的奴才們吓了一跳,瞬間全圍了上來。
“歆兒怎麼了?”一個略有些沙啞卻威嚴的聲音響起。
少年獨有的正處在變聲期的聲音,讓聞者齊齊跪了下來:
“太子殿下!”
少年頭戴金冠,身着蟒袍,那張酷似當今聖上的面容、此時帶上了一點佯怒的神色,更讓人視之有些膝蓋發軟了。
“哥,哥,你的禁足解了,父皇解了你的禁足了,哥。”
軒轅歆皎月一樣的小臉仰着,眼睛亮亮的、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忘記了自己剛剛才絆到了腳。
少年太子軒轅上虞蹲下身,查看那小小孩子的腳、關切地問:
“扭到了?”
軒轅歆有點不好意思,急着就要站起來,嘴裡還不疊聲地說:
“應該沒有扭到、就是……有點痛……哎,哥……”
在軒轅歆的驚呼聲中,軒轅上虞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說來也是神奇,軒轅上虞比軒轅歆也就早出生了三年,但是在個頭和身量上,卻幾乎差出一倍。太子身量健壯、是同輩的皇子王孫中最高的,龍鳳之姿昭然。而軒轅歆因為素來挑嘴個頭長的也比一般孩童要小一些,這兄弟倆的差距才有些過分明顯起來。
太子抱着軒轅歆大步走到内殿,把他放在踏上、順手脫了他的鞋襪查看。
軒轅歆活動了一下腳踝,發現什麼事兒都沒有,可憐兮兮地跟他哥說:“就腳趾有點痛,好像沒有傷到筋骨……”
軒轅上虞也仔細查看了一下歆兒那幾根糯米一樣白嫩的腳趾,果然隻有一些紅紅的,并沒有腫起來,便沖身邊的小太監說:
“含章,去拿點藥膏來塗一塗,以防腫起來了。”
含章跟着軒轅上虞一起長大,最是知道他的心思,此時出聲安慰道:
“殿下,三皇子這不礙事的、擦一點清涼膏就好,用不着那跌打的藥膏。”
軒轅上虞點頭:“取來吧。”
含章說着便去尋了。
歆兒觑着他哥的臉色:
“哥,真的沒事,其實啥都用不着。”
少年太子看着自己這個弟弟,有點無奈:
“你以後再要這樣冒冒失失的,我可就要罰你了。”
“别!不要!”
歆兒忍不住把手縮到了背後,瞬間想起小時候被他哥打手闆的痛來,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
繼而,又沖他哥谄媚地笑了:
“我就是一時高興沒有留意腳下,哥,你禁足解了不高興嗎?”
看他這變臉似的表情,軒轅上虞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正說笑着,外面傳旨的大監便來了。軒轅上虞示意軒轅歆好好坐着,自己迎了出去。
果然是陛下解了太子禁足的诏書、并一些賞賜,太子叩首謝恩領旨自不必說。等送走一衆傳旨的大小總管們,軒轅上虞回到塌前,便看到了笑意盈盈的軒轅歆,顯然他已經聽到聖旨的内容了。
含章拿了清涼膏過去:“奴俾幫歆殿下擦藥吧。”
歆兒沒有拒絕,隻看着他哥繼續說:
“這下好了,哥不用再悶在這青宮了。”
“其實,也無妨的,有你日日來、也并不覺得悶。”
軒轅上虞神情也放松了幾分,伸手撫了撫弟弟頭上的發髻。
“你這頭發是誰梳的、潦草成這樣。”
軒轅歆“啊”的一聲伸着一雙手就摸向腦後。
胳膊不長倒像是抱住了頭,一張小臉緊張兮兮的:
“松開了嗎?我自己梳的,東都新時興的樣式,他們都好笨沒見過,還不如我。”
“簡直胡鬧!”軒轅上虞嗔怪一聲,對含章吩咐道,“取梳子來。”
邊說邊上手松開了軒轅歆那松了的發髻。
含章拿了梳子、篦子并發簪等一衆物什過來。
軒轅歆一看他哥要幫他梳頭、便乖順地要去那椅子上坐。含章便把椅子搬過來、又幫軒轅歆穿好鞋襪後便退到了門口——軒轅歆的腳屬實是沒有什麼大礙,清涼膏很快就被吸收,完全不影響他下地行走。
這卧房裡便隻剩下了軒轅上虞和軒轅歆兄弟倆。
歆兒身體坐的闆正,太子娴熟地梳着他的頭發。
“哥,父皇都下了旨了,自然也不會繼續誤會你了,真的是太好了……”
少年太子一下一下、動作很穩,在短暫的沉默後,輕輕說:
“父皇從未誤會過我……他從來,都是聖明的……”
歆兒偏頭:“沒有誤會?那父皇怎麼會信那些胡說八道的話,還禁哥哥的足?”
太子輕扶正弟弟歪着的腦袋,不問反答:
“哥哥問你,誰都知道那當庭行刺的惡人是鐘如七的人,那鐘如七是誰的人呢?”
歆兒剛才還搖晃着的小腳突然停了下來,那雙明亮的眸子刹那暗淡了一下,小小的人兒甚至有了點與這個年齡的孩童不大相符的沉穩感:
“哥,要是父皇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罰我禁足?”
太子順完了歆兒齊腰的發絲,開始挽發髻,像是永遠都有無盡的耐心一般,不急不躁。
“歆兒,這世上的事情,擺在明面的上的緣由,是最不重要的。至于它真正的目的……除了布局者自己,旁人很難完全清楚明白。”
“哥……你說的好複雜……”
歆兒皺着眉頭,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平日裡慣有的一派天真此時又多了些嚴肅的模樣,隻讓人覺得可憐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