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不太懂師父每日做的事情,也不明白師父流浪的原因,但跟着師父去的地方都是他從未到過的地方,他也覺得很新奇、很幸福。
後來他才知道了師父在出家前有個響亮的名号,叫無名子,出家後法号焚憂,是鼎鼎有名的當世第一的高手。
——這個第一是芯燈自己這麼認為的,别人都說當世第一是一個叫伏虛的人,但芯燈不認識伏虛,不認識那就一律按浪得虛名處理。總之,天下第一的必須是他師父。
師父活着的時候,芯燈每天都是很快樂的。他跟着師父采藥、學醫術、學武功,在這兩方面,他都天資聰慧,又勤快,沒幾年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但是有一點,芯燈卻有些不滿,就是師父有一門武功絕學不願傳于他。
這是芯燈跟着師父去見一位他的故友的時候得知的——那位故友住在東都,師父每年都會去一次東都,每次都住在奉國寺。那位故友便在約定的日子來訪,兩人聊一些芯燈聽不太懂的話,他守着門,聽着聽着就會打瞌睡。
但有一次,他聽到師父的那位故友請求師父教他一門心法,被師父拒絕了,師父說這門功法他不會傳于任何人。
芯燈這才知道,師父有一門不傳心法,竟然連他也不知道。
或許是出于想要驗證真的有這麼一門功法的存在,芯燈開始留意師父練功時辰,并且偷偷去看。
有一日,芯燈看到師父真的在打一套他從未見過的拳法,那招式、宛如大江奔于山巅、流雲洩于九天,看得芯燈目瞪口呆,心醉神迷。
直到半柱香後,師父收勢,芯燈的張口的嘴巴都沒有合攏。
忽然,他看到,師父站在原地搖頭歎了一口氣:
“可惜不傳,可惜不傳啊……”
既然可惜,為何不傳?
芯燈想不通。
師父素日是很疼他的,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給他,教他什麼也都盡心盡力傾囊相授,應該不是因為對自己不滿意才不傳自己的。
或許是自己天資愚笨?師父覺得自己學不會?
于是芯燈想偷偷試試,如果真是因為自己愚笨學不會,那便罷了,如果自己能入門,到時再跟師父坦白、想必師父也是願意教一教他的。
主意拿定,芯燈就開始了偷師之路。因為不能從頭學習,隻能從師父平日練習的招式裡窺得一點半點的心法,芯燈花了大量時間琢磨。
這一琢磨就是幾年。
直到有一天,他練着練着突然周身經脈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強行貫通,一股内力不受控地自體内轟然沖出,驚動了師父,他的“偷師”行為這才敗露。
師父救下了他,沒有責怪他,隻是有些難過地摸摸他的頭,眼神仿佛都在歎氣:
“孩子,不該學的……這是一門邪功……學了隻會傷人害己……”
“既然傷人害己,師父為何要學?”芯燈不解。
“師父沒有學,這是為師自創的心法……當初年少好勝,一味要強,這心法雖傷身但也所向無敵……隻是時至今日,師父已然後悔,是以決心不傳授旁人,不叫它流于世上。”
原來如此,這竟是一門邪功,怪不得師父不願意傳授于他。
芯燈想了想,又說:
“師父,那如果會這門功法的人,隻要不使用它,是不是于人于己并無害處?”
焚憂一愣,他倒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思忖片刻之後又搖頭:
“既然會了,就難防不用,若真不用,便是無用,學來作甚。”
“可是師父,芯燈想學……”芯燈眼神巴巴的望着師父,“芯燈可以一世不用這心法,但是芯燈想學會它。”
“為什麼?”焚憂不解。
芯燈認真地說:
“因為這是師父所創,就不該絕于這世上,芯燈想學。”
焚憂震動。
這或許就是世人所說的,後繼有人。
他的小徒弟一顆拳拳赤子之心,隻為不想他的心血泯然消亡。
焚憂有些感動。
見師父遲遲未說話,芯燈有些焦急:
“師父,芯燈可以起誓,就算是學成,也絕不使用……”
“無需……”焚憂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為師便将它傳授于你,你隻要答應為師,今後若非到了生死關頭,絕不能用它。”
芯燈一聽,滿心歡喜,忙不疊地答應:“徒兒答應。”
那天之後,師父便開始悉心教導、将這門獨創的心法傳授給了他,而這門心法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扶光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