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國寺佛塔内确有高僧的真身舍利,但那舍利是我寺高僧空聞大師坐化後所留,至于小師父說的焚憂大師,老衲卻從未聽過……”
“……小師父是否弄錯了?”
芯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一進這奉國寺開始感到的詭異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從未聽過?!!開元三年的法會在東都舉行了三天三夜!東都城所有的和尚都來誦經相送……方丈豈會不知?”
慧能恍然:
“這…老衲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三天三夜的法會就是為我寺空聞大師超度所辦……小師父為何說是為了令師所辦?”
“這不可能!”
芯燈情急之下,聲音都拔高了。
“怎麼會是空聞大師?當時的超度法會明明是為我師父辦的,我親眼看着他被安放在這佛塔内的……我怎麼可能記錯!怎麼可能是空……聞…大師?”
空聞大師芯燈自然是知道的,當年師父在寺内與空聞時有一起探讨佛法武功,且師父圓寂之後沒多久,聽聞空聞大師也圓寂了。加之芯燈自祭奠完師父之後離開東都,也沒有見到空聞大師最後一面,當年還頗覺遺憾了一陣子。
卻沒想到,如今這方丈卻說,當年的法會超度的竟然是空聞大師而非他的師父。
這怎麼可能呢?
當年法會芯燈三天三夜沒有合眼,誦經超度師父,最後親眼看着人們将他的遺體安置進佛塔内的。
為什麼現在卻說沒有這個人……
連奉國寺的方丈都說沒有這個人
甚至沒有這回事……
沒有這個人?……
他們居然說沒有這個人?!
“真身舍利何其珍貴,自建寺以來,僅有空聞大師一人修得佛法大成、坐化時留下了整具遺骸,如此大功德之事,老衲不會記錯。倒是這位小師父……空聞大師一生收徒37人,均在我奉國寺修行。空聞大師本人也從未出過東都,更加沒有雲遊之事,與這位小師父怕是沒有相見的可能……至于小師父口中的焚憂大師,老衲早年間卻有耳聞,但近幾年也沒再聽過他的消息,卻不知也已遷化,阿彌陀佛……”
慧能方丈說着便沖着芯燈行了一個佛禮。
一番話說的誠摯懇切,但芯燈卻心裡卻越來越慌:
“怎麼會是我弄錯了呢?明明是我親眼看着師父的遺體安置進了這佛塔,明明有那麼多人見到…明明是我的師父……是法相無名、焚憂濟世的我的師父啊,我怎麼會弄錯了呢……”
芯燈說着說着,便有些淩亂了,也有些慌張。方才跟師父說話時的一點喜悅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全是迷茫。
二人的話,伏虛都聽到了,隻是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也從那話中摸到了一點不尋常的門道:
“方丈方才所言,這佛塔内有一位高僧的屍骨?……完整的屍骨?”
這話越過芯燈,是對慧能說的。
方丈颔首:
“正是。”
“空聞大師遷化時,肉身消逝,但佛骨盡留,乃是百年難遇的大成就。這具真身舍利正是我寺鎮寺之寶,老衲不會弄錯的。”
“方丈您再想想呢……怎麼會是空聞大師……如果這裡面的是空聞大師,那我師父呢?”
芯燈目露期盼、說着說着眼裡隐隐有了淚光,終于顯得跟他這張臉相配起來。
到底還是小孩子的心性。
不過,伏虛倒沒有理會芯燈的話。聽慧能方丈說完,伏虛沖他投去深深的一眼:
“可是……”
“這佛塔之内,并無任何完整的屍骨。”
一句話,方丈和芯燈都噤了聲,驚訝地看向他。
“這佛塔之内,或有舍利供奉,但并無完整的屍骨。若方丈所言不虛,真有一位高僧遷化後留下過全身佛骨的真身舍利,但也不在這佛塔之内。”
因為隻為供奉舍利而建,這佛塔并不算高,僅有七層。除了最上面一層,每一層的高度都有限,不過是依托着山勢,才跟奉國寺主殿齊平。平日裡在東都主街道行走,也有擡頭可見的地理優勢。
但東都更高的塔廟也不是沒有,這佛塔并不特殊。方才伏虛隻是輕輕放内力探查便知這佛塔之内并沒有看守的僧人,且,他修得一門噬骨心法,是專斷人骨熔人骼的,此門心法讓他的内力在探到人及骨肉時,都能有所感知。故方才他一試之下便也同時得知,這塔内無人也無骨。
其實伏虛修煉的武學中,不隻一門可能探查出這個結論。是以方才聽慧能所說的這裡存放着一位高僧的屍骨,他便不得不問出心中所疑。
“沒有?”
芯燈看看伏虛,又看看那佛塔,一時更迷茫了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寺空聞大師的遺骨就安置在這佛塔之内,大司空請勿妄言。”
慧能方丈臉上的笑意終于沒了,倒像是換了一副面孔。
離得近的僧人、目睹了這場對話的人,此刻也同樣地、驚訝之後是憤怒,一臉隐忍怒意地注視着伏虛。
伏虛對這些人的臉色倒是置若罔聞,反而問起旁邊的芯燈:
“你說你的師父在這塔内?”
見伏虛問他,芯燈忙點頭:
“我當年親眼看着師父被放進了這塔裡面的,不會錯。”
那方丈旁邊的僧人此時有些忍不住了,站出來大聲不忿道:
“我家方丈都說了,這裡面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們一個說裡面沒有佛身,一個說裡面的佛身是你師父,明明就是來尋釁的。”
伏虛渾不在意:
“有若沒有,一看便知。”
“佛塔是我奉國寺禁地,豈是你說進塔就……”
那僧人仗着方丈在場,膽子也大了,沖着伏虛便喊。他以為伏虛要進塔,但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陣磅礴的内力震地說不出話了,隻覺口裡一甜,突出一口血來。
芯燈也感受到了這股内力,本能轉身,堪堪避開。
慧能方丈也在同時運氣護住自己周身經脈,又分了一點精力去護住身邊險些被沖倒的弟子,就是這麼一耽誤,便錯過了阻止伏虛的時機。
隻見伏虛單手揚起,沖着塔身做了一個上切的姿勢,不過是輕飄飄的一擡手間,磅礴的内力便就那樣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