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許淩所料,君卿似笑非笑地拿目光挑了蕭雲濟一眼,将人看得心癢難耐,誰料下一秒腳步一轉,竟是向着蕭小河的方向走去。
“千金易得,皮囊也是身外之物,功名利祿更是今朝有明朝散,知己人還得是最為體性的。”君卿卧坐在蕭小河身旁,為他續滿杯中之酒。
蕭雲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中的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底下更是鴉雀無聲,誰也未料到君卿會這般打蕭雲濟的臉。
蕭雲世也怔在原地,見蕭雲濟吃癟的樣子心中暢快無比,倒是他開口打了圓場:“我就說君公子是别樹一幟的奇人,他的想法怎能讓我們這些俗人猜着?況且堂兄美名滿京,君公子傾心定是自然......咦,大哥,你臉色怎這麼難看,可是身體不适?”
蕭雲濟咬牙強笑道:“好,好......君公子真是獨立不群,讓我好生佩服。”
蕭小河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君卿,默默歎了口氣。
她倒是想低調,可惜實力不允許。
“你這班子拿着賞錢可莫要不做活兒,還不讓他們繼續唱着,一首也休不了。”蕭小河對君卿道。
君卿聞言吩咐下去,屋中又是靡靡之音一片,蕭雲濟被折了這麼大一個面子卻又無可奈何,隻得硬撐着舉杯陪客。
聲樂襯托之下,屋内倒是重新熱鬧起來。
君卿低聲附在蕭小河耳邊道:“明日辰時,月兒有事尋你。”
蕭小河明了,原君卿來是為了傳話,不禁好笑:“勞你走這一趟了。”
君卿道:“也并非隻為了傳話。先前對将軍隻有耳聞,今日終于得以一見了。”
“見了覺得如何?”蕭小河邊道邊瞧着蕭雲世,心中已有了粗通之解。
君卿微微昂起頭:“月兒對你那般傾心,我還以為是甚麼了不起的人,今日見了,沒瞧出什麼别的。”
說罷,他用餘光瞧着蕭小河,暗含期待地等着他表現。
你一句,我一嘴,你這頭激着,我這邊挑逗,三言二語之間情便生了。
君卿心中倒沒甚麼旁的想法,隻是素來習慣這般逗弄撩撥,男人劣性罷了。
蕭小河笑道:“你若瞧出别的還壞了。”
君卿嗯了一聲,語氣上揚似有不解。
“長了兩條腿的是人,生了四條腿的是狗,腴沃者蛙,細小者蚪,花紅飛翠舞,草鹄立橫直。”蕭小河道,“你若瞧我多了些個旁的,那便不是人,是妖精變得了。”
蕭小河一番話逗的君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指了指自己耳垂道:“将軍這話錯錯,男子帶冠,女子帶環,奴亦不是女兒身,将軍不妨講講,為何奴耳有環痕?”
“環痕又非女兒生,戲園中人多穿扮,今兒個你唱拌做紅娘,明日你坐出觀音戲,環痕自是不足奇。”
君卿笑道:“将軍怎知我扮過觀音?”
蕭小河湊近他一步,與他面對着面,四目相對道:“幸虧我未見過卿卿所扮,倘若一見真是‘從此不敢看觀音’了。”
蕭小河目光含笑,她哪裡會不知道君卿挑逗之意,故意順着他道。
君卿臉不自覺紅了兩分,心漏跳半拍不說,耳邊還環繞着少年人明朗的“卿卿”叫聲,心道蕭小河不愧情場高手,今日險栽了跟頭。
“觀音何等女神仙,你一輕薄假戲學,看見觀音想到你,當然不忍直視了。”蕭小河接下來一句卻令面紅心跳的君卿怔在原地,如方才的蕭雲濟一般。
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蕭小河存心瞧他笑話,氣的小臉白一陣紫一陣,一句話未說,冷着臉起身去了戲班子後頭,蕭小河開懷大笑。
“一個伶人惹堂兄如此開懷,也是他福氣了。”蕭雲世笑着搖頭道。
“堂弟,今日與你說個心裡話。”閑話兒都過去,蕭小河拉着蕭雲世正色道,“你們兄弟三人,我打心眼裡最喜歡的就是你,也覺得你是個有大能耐的,隻是雲濟總是對你總是囿于成見。”
“本來是你們家中事兒我也不好插手,隻是與堂弟如此投緣,實在不忍見明珠蒙塵。”
見蕭雲世想說話,蕭小河擺擺手示意他莫要着急,容自己說完:“我那鋪子到底怎麼回事,我心中也清楚,不過到底一家人,不好鬧得僵。”
蕭雲世臉色一白,心中打鼓似的上蹿下跳,咬唇低頭不語。
“你莫要難受,我知那是雲濟主意,與你扯不上幹系。”蕭小河慣會拿話哄人,見蕭雲世感激擡頭,趁熱打鐵道,“這鋪子我也不打算幹了,到底是個買賣,不至于因為這個傷了兄弟感情,但若讓我白白給旁人,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察覺到蕭小河話中之意,蕭雲世方才的羞愧全然消失,瞬間狂喜之至,奮力壓下嘴角道:“那依堂兄之意——”
“堂弟莫要聲張,七日後偷偷來我府上,我将這鋪子典給你,至于銀兩甚麼的,不過是個過場,堂弟不必憂心。隻是此事莫要露出風聲,若是雲濟雲瓊作祟,恐有變動。”
如今斷礎雖經營慘淡,但光地價兒與屋内布置都是一筆大數目,哪怕他接手之後經營不過賣了也是大賺一筆。
想到這蕭雲世看蕭小河的目光肅然起敬,哪裡是像看堂兄,見了皇上也不過如此殷勤了。
“小弟多謝堂兄美意!堂兄之話小弟銘記在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洩露半句!”
“堂兄格局如此之大,反觀我們兄弟三人為了蠅頭小利便做出這等顧兄弟情誼于不顧的爛事兒,真是讓......真是讓小弟我不知說什麼好!”
蕭小河笑眯眯道:“無事,堂弟不必自責,一家人相互扶持是應該的。”
常言道家殷人足,時和歲稔,家人一血同緣,本該以德報怨......個屁啊!
蕭小河在心中揚天長笑,她這個人平日自戀了些,可從未标榜過自己是好人。
被人算計對她來說是十足十不爽的大事兒,要不惜一切代價抱負回來。
比如眼下。
蕭小河捂嘴清咳,她怕按捺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堂弟莫要在我身邊了,雲瓊心細無比,我怕他察覺有異。”
對面的蕭雲濟亦是高興地嘴角上挑,但礙于蕭小河在對面一笑也不敢笑,眼見要抽搐之際,得了蕭小河這句話,立馬閃身到了一旁,故作尋常地與周邊人飲酒做樂。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蕭小河與蕭雲濟同時滿意地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