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梅這時已經有點瘋了,瘋狗一樣站在派出所大廳中大吼大叫,民警費好大勁才勉強将她控住。她那因暴怒而充血泛紅的眼睛讓孟玲倍感熟悉,因為崔光宗之前每一次對她拳打腳踢時,眼中燒的也都是這樣的火。
這姐弟倆,有時還真是出奇的像。
果然,她從一開始就該知道,崔家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鑒于崔梅并沒有切實的證據,民警沒法處理她報的案,随口勸和幾句就放兩個當事人回家了。孟玲并未理會前小姑子放下的狠話,名為麻煩的暴風雨卻隻是剛剛開始。
「未知号碼:崔光宗,你在我司欠款屬實,将被納入華國公民永久失信名單。我司很快會對你提起訴訟,屆時子女就讀将受到影響!18點前還款撤案,退訂回T」
「未知号碼:崔光宗,欠錢不還你良心真的安嗎!事情一直惡化你真受得住嗎,讓子女愛人和你一起受罪,你就不怕遭反噬嗎!你這種人遲早會下地獄,九死不得超生!」
“你好,請問你認識崔光宗嗎?資料顯示他是你父親,如果聯系得上,那麻煩你快催他還錢,不要逼我們直接上門!”
“你叫崔重雲吧,崔光宗是你老爹!快告訴你爹賠錢,不然老/子連你帶他一起收拾!”
……
帶有威脅意味的短信和電話裹挾着無邊惡意侵入母子二人的手機。孟玲黑着臉給營業廳撥去一通又一通關于信息洩露的投訴電話,催債人卻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出現在他們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讓相依為命的孤兒寡母感到無比壓抑。
剛上初一的孟景橋每天過得誠惶誠恐,分不清到底是誰錯的更多——是賭/博欠債的吸血鬼生父崔光宗,還是死纏爛打的地下黑暗高/利/貸。他隻知道這樣的信息吓得他和孟玲神經緊繃,連續好幾年都睡不好覺。
那時的他甚至不敢接電話,生怕一接起就是催債人兇狠的威脅與催促聲。
可是憑什麼呢?崔光宗犯下的錯誤憑什麼要他們承擔?
在呈遠生活了六年,他們一家三口用的一直是孟玲在外打拼賺的錢,崔光宗不僅一事不做還用背叛和暴力傷害家人。都這樣了,他和孟玲憑什麼還要給他收拾爛攤子?
但黑白通吃的催債人不管這些,他們需要的隻不擇手段從崔光宗手裡拿錢。孟玲和孟景橋曾是崔光宗最親密的家人,自然就成了衆矢之的。
而這樣無休無止的電話轟炸,在那年冬天轉化成了真實可感的暴力攻擊。
那年孟玲從十一月開始就去杭城出差,年邁的外公外婆來到神風中學旁的出租屋對孟景橋展開照顧。而在某個雨幕厚重的放學時刻,獨自走出校門的孟景橋看到幾個熟悉的人。
“喂,姓孟的。跟你那個媽在城裡浪這麼久,還記不記得你厲哥啊?”
和小學很多時候一樣,一身殺馬特造型的雷厲插兜站在一衆小弟前方,滿臉都是嚣張而讨打發中二神色。男孩子進入初中後常出現的瘋狂發育讓他很快長成個虎頭虎腦的大胖小子,臉上賤兮兮的表情卻是一點沒變。
見雷厲等人出現,孟景橋面上閃過一瞬驚恐的詫異。
他不知道“霹靂幫”這群不良少年是怎麼找到神風的。也許是某個催債人順藤摸瓜找上雷厲告知了他的信息,但具體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這群欺負别人慣了的人,一旦見到曾經的霸淩對象,心中惡念就會野火燎原般重新點燃。這時受害者問什麼都沒有用,他們眼中隻有動物最原始的暴力沖動。
“卧槽好大的雨……姓孟的你有種别跑!”
大概是由于從小受到父權社會男尊女卑教育的原因吧,雷厲等人一直覺得孟景橋改随母姓是件非常值得嘲笑的事。因此就算孟景橋本人從不覺得自己的姓氏有問題,他們也愛一口一個“姓孟的”地叫,似是覺得這是一種侮辱,想從中得到幾分精神勝利式的快感。
在這樣蠻不講理的叫罵聲中,剛進初一的孟景橋被迫在暴雨下的藍花楹大道上拔足狂奔。會聚成串的冷雨重重砸在他身上,讓他心裡充滿恐懼的絕望。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他的天好像也要塌了。
幸好,他沒能被雷厲追上,他生命中的一切也沒徹底傾塌。因為他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冬夜,遇到了手持透明雨傘的言信少年施淮雨。
然後他被帶到了言信中學初中部,神風班主任又開車過來接走了他。
那位教化學的女老師是他讀書十一年遇到最好的一個班主任,孟玲出差在外,她便跟孟景橋的外公外婆一起處理了這件事。那群混混被強制送回位于呈遠的普通初中,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
那夜的經曆成了孟景橋生命中一個無比重要的拐點。他不僅在心裡對那言信少年種下一顆念念不忘的種子,也下定決心變得更強保護自己。于是他去學了格鬥擒拿。專業的學與練非常有效,進入神風高中後的孟景橋重獲新生,再遇到雷厲時擁有了将他們徹底放倒的能力。
他愛與愛他的人依舊站在他身邊,他卻再不用倚靠其中任何人的庇護了。他可以保護他們,保護對自己重要的人不受傷害。
如今的他不再是被人欺負後隻會忍氣吞聲的崔重雲,而是愛恨分明、行為果斷的神風中學高中生,孟景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