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一直持續到傍晚,直至天色完全暗下來,才終是結束。
期間,江绾幾次感覺下腹不适,但也隻能自己暫且隐忍,隻待回府後再好好休息。
城郊别苑内。
賓客在宴席結束後陸續離開。
江绾坐在座席多等了一會,才見謝聿從遠處走來。
他方才被楚越卿喚了去,耽擱了一會他們回府的時間。
謝聿走到近處:“走吧。”
江绾點點頭,撐着身子要起身。
但身子剛撐起一半,久坐的姿态令她腳下一瞬虛軟。
江绾怔然瞪大眼,身體失衡一晃。
視線内似有一隻大掌朝她伸來。
但江绾沒能看清,自己先一步掌住桌角,這才松了口氣。
她垂着頭小聲解釋:“抱歉,我坐太久了。”
不知是聲音太輕還是别的原因,江绾沒聽到謝聿應聲。
她繼續低頭整理裙擺,便也沒看見身側那隻懸空的手掌緩緩收了回去。
回府後,謝聿又被謝國公喚去了廳堂,江绾便獨自回了臨風院。
奔波一日,江绾已是深感困乏。
她讓丫鬟伺候着沐浴後,又發現早有預兆的月事如期而至。
此時月事期間的不适還沒有太過強烈。
她連忙讓下人準備了湯婆子,趁着身子暖和着,早早躺上了床榻。
江绾很快入睡,且睡得很沉。
連屋中突然傳來有人進門的聲音,她也毫無察覺。
此前是謝聿自己讓江绾不必每日明燈等他歸來。
但當他當真裹着夜色進到漆黑一片的屋内,又有一股莫名的落寞襲上心頭。
謝聿側頭看向床榻的方向,榻上陰影顯露,是江绾已然入睡的身影。
耳後突然一片若有似無的撩動。
謝聿瞳眸一震,赫然移開目光轉身關門。
不再有晚風吹拂,染上的熱意就此難以消散。
謝聿邁步朝寝屋走去,動靜不大,但也不可避免發出些微弱的聲響。
隻是榻上人兒睡得熟,背對着床榻外的方向,一動不動。
謝聿自行寬衣,散發,将脫下的長靴整齊擺在江绾精巧的繡花鞋旁,撩開被褥躺了進去。
熟悉的香氣在瞬間包裹而來,密不透風,無孔不入。
像是要幫他盡快找回上一次與她同榻而眠的記憶,以便放松入睡。
但率先在謝聿腦海中回想起來的,是自己今日白日靠在馬車上睡過去的畫面。
他上一次如此毫無防備在人前入睡是在何時?
謝聿想不起來了。
不僅是在人前,就連在私下自己獨自一人時,他也一向覺淺,不會睡到毫無知覺,甚連馬車何時停下了,也全然不知。
淺淡的香氣仍舊萦繞鼻尖,帶動着心緒波蕩,卻又令身體逐漸舒緩下來。
謝聿輕輕阖上眼,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嘤咛。
“唔……”
動靜很輕,不易察覺。
但僅此一張床榻上,隔着一臂的距離,還是讓謝聿清楚聽見了。
随後,那道低聲再起。
不似夢呓,反倒帶着幾分痛苦的掙紮。
“呃……”
謝聿眉心一蹙,睜眼轉頭朝身側看去。
背對他的身形輕微顫抖着,還逐漸卷着被褥蜷縮了起來。
“江绾。”
“嗯……”
“江绾?”
謝聿伸手剛碰到她的肩膀,江绾就驚吓着醒了過來。
但思緒未清,她隻晃眼看見一道似曾相識,但此時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啊!”一聲帶着沙啞的驚呼。
江绾顫着眸子就要往角落縮去。
謝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是我。”
夫妻倆成婚近兩月,妻子還能在床榻上被丈夫的臉吓得花容失色,也是一樁異事。
江绾心跳未能平息,但思緒已先一步緩和了過來。
她怔然看着謝聿籠罩在暗色中的臉龐,呢喃着問:“世子……你怎會在這?”
謝聿眉心蹙得更緊了些。
這是他的寝屋,他的床榻,他不在這兒,該在何處?
他繃着嘴角沒有回答,隻當江绾稍加清醒些,自能反應過來。
但江绾還是怔着瞳眸,一把将自己的胳膊從他手中抽出,避如蛇蠍般又往後退了些。
嘴裡仍舊重複:“世子,你怎會在這?”
謝聿微眯了下眼,心有氣惱,但視線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線,注意到江绾額前被汗水浸濕了碎發。
不知是方才被他吓的,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視線往下,他這才看見,江绾半撐起身子,懷裡還抱着一個湯婆子。
江绾這時也出聲解釋:“世子,我今日小日子來了,你該歇在别屋的。”
江绾說完這話,也逐漸意識到是自己入睡前安排不妥。
尋常院中,夫人若是來了月事,自有管事的嬷嬷前去告知主子,從而避開夫妻倆這幾日的同床共枕。
但謝聿院中壓根就沒有嬷嬷。
就連雲夫人此前照規矩派了自己院中的嬷嬷前來,在謝聿回府時,提及幾句有關夫妻同房之事,也都被謝聿冷着一張臉,沒叫人把話說完,就直接趕走了。
江绾今日來了月事,謝聿自是不知。
謝聿靜靜地看着江绾,這才明白過來江绾方才的退縮和避讓是因此緣由。
但他仍舊保持姿勢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