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柳玉婉用一半的月例銀子換下這個書箱的時候,便每個時辰都要催一次柳安然,柳安然被磨的沒辦法,硬着頭皮,連夜趕工出來。
這也導緻第二天出門的時候,隻能頂着兩個大熊貓眼。
柳玉婉憋着笑,故作驚訝,“小姑姑,你怎的了,昨夜沒休息好?”
柳安然憤憤的瞪了她一眼,心裡腹诽,這小妮子明知故問,但又奈何不了她,隻好賭氣的把馬車踩得震天響。
早知道就該把她一個月的月例銀子都要來,餓死她最好。
柳玉婉笑笑,緊随其後,看見柳安然坐在馬車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氣鼓鼓的樣子,立馬擺上一副真誠又貼心的樣子說道:“睡一會兒吧,小姑姑,等到官學我叫你。”
“你不會到了官學故意不叫我,好叫我遲到吧。”柳安然警惕地看着她,這小孩最近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感,時好時壞的,總感覺這張笑餍如花的面皮下面包着一肚子壞水,還是小心點吧。
一路上,柳安然即便是困到栽倒在馬車裡,都竭力讓大腦保持盡量清醒的狀态,可一晚上的奮戰終究是熬垮了柳安然的精神,在柳玉婉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坑她後,沉沉的睡了過去。柳玉婉把小姑姑搖搖欲墜的腦袋,輕輕放在自己的肩頭上,調整坐姿,好讓她舒服一些。
柳安然終于睡得舒服了,不過潛意識裡還在警告自己的大腦,喃喃出聲:“别坑我啊,小妮子。”
柳玉婉不禁失笑,這位便宜小姑姑還真是好玩,看來以後也不會無聊了,柳玉婉笑着撥開小窗上的紗簾,歪頭去找昨天看到的糕點鋪子。
她們今天出來的要比往常早一些,不過虞朝鼓勵市民經濟,早市夜市均開放,現在街道上已充滿了各種小販的叫賣聲。
那家糕點鋪叫王記,據說是幾十年的老店了,之前柳安然從書箱裡掏出來的那個就是這家的。
陳叔,幫我去王記糕點鋪買兩份紅糖糍糕,再買兩份肉餡蓮花餅。
陳叔停住馬車,從柳玉婉手裡領了碎銀匆匆進店。
陳叔本是跟着柳安國出生入死的将士,隻因在一次與外邦的戰鬥中失去了一隻眼睛,連帶着腿也坡了,家裡有沒有什麼親人,柳安國于心不忍,想留他在府裡做個閑散的花匠。可陳叔做了半個月,發現府裡除了夫人和大小姐院子中有些花以外,其他院子裡就再也找不見了。
陳叔做不來無功不受祿的事情,最終自請去做車夫,這一做就是十年。
在這位柳玉婉的印象裡,陳叔跟柳安國這個父親已經沒什麼區别了。
柳玉婉坐在馬車裡靜靜地等着,順帶扭頭看了一眼柳安然。
要不是為了小姑姑睡得舒服,她早就下去自己買了,聽說王記那裡還有好多新出的品種呢。
她将頭倚在窗框上,微風吹起紗簾,漏出一張白淨帶着沉思表情的小臉。
對面茶樓上的翩翩公子搖着白玉折扇俯瞰着這一切,如果上京的達官顯貴在這兒的話,就能認出,這是身份尊貴的風流浪子——祁璟珏。
“主子,這柳小姐落水後性情大變,會不會是上頭指派了什麼,要不要……查查柳家。”公子身邊的黑衣侍衛壓低嗓音向座上之人彙報。
祁璟珏搖晃折扇的幅度半分未變,聲音卻像泉水一般叮叮咚咚的響起來,“榮安,本公子教你一句話。”
“姜太公釣魚……”祁璟珏将案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白玉折扇也應聲合起,他站起身,折扇在那位叫榮安的肩膀上輕點,白玉與肩膀的骨骼發出一聲悶響,亮而媚的眼睛裡透着狡黠的光,“願者上鈎。”
“隻要是條尾巴大的魚,還怕抓不住嗎,到時候開膛破肚,做成個熏魚也是易如反掌。”
很難想象,看上去風光霁月的公子哥,會說出這麼令人膽寒的話,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榮安,在心裡默默為這位柳小姐默哀,他家主子一露出這副表情,就證明——那人要完。
“走吧,人家柳小姐都如此上進,咱們怎好屈居于人下呢?”祁璟珏指尖一晃,白玉折扇再次展開,遮住他那張晃人眼的俊臉。
……
經過昨天那一遭,官學内再也沒人明着跟柳玉婉對着幹了,孟仲斓見到她也隻是冷哼一聲,不再出言挖苦。
可總有人是看不慣她的,就比如,這位……
“我前兩日抱病,未來官學,昨日,便聽說了一件好笑的事,為我哥哥殉情的小姐醒了,還揚言說,從未觊觎過我哥哥,難道以前做的那些髒心爛肺下三濫的事情,真就一筆帶過了?”
五月的天,這位嬌俏的小姐還身着泥金雜寶紋羅襟邊長安竹紋紗單對襟旋襖,不免讓人覺得厚重,但配上這張明豔的小臉,竟無一分違和感,還平添了幾分雍容華貴。
柳玉婉腦子裡又開始閃圖像,這氣度?這樣貌,是哪家的嫡小姐?
閃了半天也沒找到對應的臉,她悄悄挪屁股,用氣聲在柳安然耳邊追問:“這是誰家的小姐,好大的排場,可我怎麼不記得了。”
“又不記得了,當初孟仲斓你們幾個可是黏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