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飯勁兒還這麼大,柳玉婉正演着暈,什麼都不能做,隻能像死屍一樣任由她拖着。
幸好檀香“忠心護主”,膝行兩步抓着柳玉婉的手往回拉,還學着柳玉婉的聲調抽噎的喊道:“周二小姐放過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風寒剛好,萬不能再被您拉着在這地上拖行了。”
“你……”周若嫤半句話都講不出來,你你你了半天,就要耍小姐脾氣,估計在家也是随手打罵慣了,此時又被柳玉婉主仆二人氣狠了,随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摔在檀香的額角處。
檀香已經很久沒挨過打了,更何況是這麼重的力道。
額角處登時就流了血,紅色的粘稠液體順着臉側的鬓發流到下颚,看起來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讨債的惡鬼。
檀香一不做二不休,跪直身子,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聲音比剛才更高,“婢子給您磕頭了,求周二小姐放過我家姑娘。”
衆人一開始被這場面都驚着了,沒有一個人回聲,檀香見無人回答她,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又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
這會大家反應過來了,周若嫤伸出食指,怒氣沖沖的指着她,張口便是賤婢,孟仲斓想捂她的嘴沒來得及,倒是身旁的周若風,冷聲呵斥一聲,“夠了!”
他從腰間解下荷包,遞給檀香,放緩語調,“這個你拿去,外面有周家的馬車,你帶着柳小姐去醫館看一下,還有你額角的傷,也要包紮。”
檀香感激涕零的接過,叩謝周若風。
柳玉婉趴在地上,眉頭微蹙,檀香演的這麼賣力。
早早兩眼一閉的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隻聽到瓷杯摔裂的聲音,她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周若嫤在耍大小姐诶脾氣,可她萬萬沒想到,這瓷杯子竟然砸在了檀香的頭上。
若是知道,裝什麼柔弱,什麼曲線救國,她一定換成大杯子砸回去。
檀香腦袋被砸了個大口子這件事,是主仆二人上了馬車,柳玉婉才知道的,她柳眉微蹙,一雙美眸流露出來的全是心疼,眼底還帶着憤怒的小火苗,她輕柔地拂開檀香散落的碎發,每一根發絲上都帶着黏膩的血,是的,檀香的腦袋到現在都還在流血。
“周若嫤這個挨千刀的。”柳玉婉壓低聲音罵出聲來,
女為悅己者容,就算是奴仆,日後也是要相看人家的,臉上破了相,還怎麼相看,在她臉上劃一刀,看她願不願意。
檀香不在意的憨笑着,用随身帶着的帕子擦了擦,忍着疼痛開口:“小姐,檀香沒事,這次周二小姐應該是能消停一陣子,不再找小姐的麻煩了。”
周家馬車中間位置有個小案桌,案桌上放着茶水,柳玉婉抽出腰間的帕子,用茶水潤濕,再将它覆在檀香的額上。
她記得,專家說過,茶水中含有什麼内酚酞還是别的化學物質,可以止痛。
樊樓開在京城中心地段,可齊白及的醫館卻是開在城南的偏僻地方,從樊樓出發,到醫館,怕是得要一段時間,總不能讓血一直流,一直疼着。
柳玉婉此時也顧不得是在裝暈了,不管外面的車夫是不是自家的,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
就裝了,怎麼了,朗朗乾坤的,誰對誰錯,百姓還看不明白了。
作為一個現代人,最會使用的就是輿論。
今天,就算是我裝的,你周家也奈何不了我什麼,今天你敢傳出去我裝暈,那明天我就敢讓全京城的人知道,周家不僅仗勢欺人,而且家教極差,閨閣中的小姐盡是些悍婦。
說起來,這是火氣上頭了,今天這一遭本來的目的是,借周若風的口,或者說是家中仆人的口,讓周夫人知道一件事——她與周若嫤已經是再無修好的可能,不管在明再暗,她都已經徹徹底底的得罪了周若嫤母女。
上次百花宴,周若嫤被周夫人禁了足,聽說回去之後,這位周二小姐就又哭又鬧,用絕食的法子逼着她那親生母親去吹枕邊風,在家中再開一宴,充作她的生日宴。
這聽起來離譜的事情,竟是真的,忠勇侯耐不住易杭的癡纏,床榻之間就應允了。
是的,周若嫤的生日在八月初三,生日過後,她也及笄了,正是相看人家的時候。
按理來說,相看的事情,輪不到她和她的妾室娘親做主,不論是嫡子女還是庶子女,都在一家,嫁娶之事便都是正室夫人做主,可現在,主家的夫人還沒開口,她們娘兩個卻上蹿下跳,生怕周夫人選個寒門來膈應他們娘兩個。
一個歌女越俎代庖擺起了夫人的譜,周夫人怎能不怨。
柳玉婉今日上演這麼一出,要的就是周夫人的反應。
況且,家裡頭還有個庾錦書,那還是周家的表姑娘,這個表姑娘不管身上是否背着案子,都不是柳家應該收容的,再可憐,也要尋機會送到周家那裡。
天子腳下,皇城跟前,一點點微小的舉動都有可能被放大,她隻是想平安度日,實在繞不過去嫁人生子這環節,就尋個老實的好人嫁了,安度餘生也好。
柳玉婉想着,越來越覺得前路迷茫,重重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