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仲斓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邊樹蔭,旁邊的樹蔭下,是京中有名的纨绔,說起來,這位祁小公爺,她是見過的,不僅見過,還交情匪淺。
那位本不是現如今的模樣,猶記得小時候,孟首輔嚴苛,對這位徒弟更是寄予厚望,這位師哥也沒有辜負父親的厚望,勤耕不辍,不管是何天氣,從未有一日懈怠,有時父親開心了,會允他歇上一時半刻,她便會拿着糖人蜜餞找他嬉戲,那時的他,也不似這般沒有正行,端方君子,清風朗月,姿容舉止比如今的周若風還要高雅上三分。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了,從人人稱贊的首輔接班人變成了第一纨绔,京中的秦樓楚館怕是都認得這位公子,更有出名的花魁娘子是這位的老相好,自打祁璟珏轉了性子,孟首輔氣的在家砸了好幾年的茶盞,以至于到現在,正廳中都備着好幾副茶具,以備不時之需。
“令姜姐姐,考核快開始了,咱們走吧。”
女孩嬌軟的聲音拉回了孟仲斓的神思,她應了一聲,擡腳跟去。
柳玉婉這個陰涼地隻覺得越呆越冷,拉着檀香也匆匆離開了。
等四下無人,祁璟珏那雙不帶什麼感情的眸子倏地睜開,眼底是一片陰翳,面上的神色可以算得上是冷硬,一眼望過去,像是一個無窮盡的黑洞,多看一眼,就會被吸入無底的深淵。
“都安排好了嗎?”
榮安拱手作揖,答道:“公子放心,人已經帶過去了,這邊也已經巡視好了,聖上和太子這裡不會出差錯,不過……”
榮安用餘光瞄了眼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說。”
“柳小姐那邊怕是有麻煩。”
祁璟珏站起身,撲落身上落下的嫩葉,整理好臂腕,正了正衣襟,“不用管,能拖上一時,對我們也有利。”
榮安還想說什麼,但看自家主子神色不虞,便也沒再說什麼。
柳小姐那邊可不是能拖上一時啊,稍有不慎,可是能拖上一世啊,當然,這話,榮安是不敢跟祁璟珏說的。
考核過半,柳玉婉喜滋滋的坐在小白的身上晃悠悠的在林子裡逛,上半場的基本功已經結束,柳玉婉不是倒數第一,倒數第一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她從來沒見過的官家小姐,聽說那小姐本就身體病弱,又是随父親從江南那邊過來的,身子嬌嫩,連摸上幾把弓箭,都會手心紅腫,就這樣,柳玉婉順理成章的成了倒數第二。
大虞朝的射禦考核分上下兩個半場,主要成績自然是上半場,至于下半場,就是讓各家公子小姐放松的,去淺林獵上幾隻野味,助助興緻罷了,故而柳玉婉得了空在這裡悠閑。
她今日很是高興,至于為什麼,自然是沒人來找茬,一向見面要刺上幾句的周若嫤如今也老實了,估計是禁足禁的,周二小姐這事,她稍加打聽,便一清二楚,周家那位正頭夫人也不慣着母女兩個,要作妖盡管作,告狀也盡管告,至于提的諸多條件,什麼要恢複每月的月例銀子,要解禁足,那是一萬個不可能。
母女兩個看似消停了,實則周若嫤的親生母親易杭每日都在吹枕邊風,哄着侯爺拍闆要為周若嫤辦一場盛大的生辰宴。
要她說,真是精蟲上腦,一個庶女,如此大張旗鼓的辦宴,也不怕禦史台那幫一紙奏疏呈上去,告他個治家不嚴,寵妾滅妻的名頭,大虞朝對于禮儀尊卑可是看重得很,奪爵下獄不可能,但貶官罰俸卻是不難,最要緊的是,上京城的名聲。
正想着,眼前一抹灰色的剪影從林中躍過,一跳一跳的,就這麼躍然在柳玉婉映着水光的雙眸中,她勾起唇角,莞爾一笑,趴在小白的背上逗它,“嘬嘬嘬,來這,小兔子。”
“嗖”
她正逗得開心,一聲響箭劃破天空,撕開空氣,箭刃和箭羽裹挾着空氣破空而來,柳玉婉不是習武之人,即使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迅速做出反應,也免不了挨上這一箭。
巨大的沖擊力直接把她射下馬釘在了地上,身體腎上腺素的巨大供給,甚至讓柳玉婉沒覺出疼,她順着箭射出來的方向看,黑黢黢的,沒有人,甚至連腳步聲都沒有,不管是人的,還是馬的,都沒有,四周隻有夏風輕撫樹葉的沙沙聲。
約莫一分鐘,柳玉婉被一股巨大的疼痛淹沒,右肩好像被人打碎了骨頭,用無數的細密的針在攪和,她腦中莫名浮現出打糍粑的樣子,那賣着一把子力氣掄錘的男人好像一錘錘砸在她肩頭的那堆爛骨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