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啊,咱們大虞朝最尊貴的公侯公子,如今卻被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呵斥的說不出半個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張望舒就是嫌這把火不夠大,非要上來澆桶油。
祁璟珏抿唇,望着長鳴居對面的祥福齋。
祥福齋是虞朝上京中最大最豪華的官家酒樓,其輝煌程度堪比皇宮大内,連樊樓見到都自愧不如,三層相高、五樓相向、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足下踏的是白玉磚,手上轉的是金玉镯,杯子器皿盡是金玉,千金難買的宋錦勾在王侯的手中,挂在藝伎的腰間,若說樊樓還能為平民百姓提供一方歇腳之處,那祥福齋就是那進不去的朱門,飛不上的枝頭。
長鳴居之所以坐落在此,也是這個原因,這天下看着和樂升平,實際早就千瘡百孔,一堆腐肉,若不盡快剜除這些毒瘤,那這個國家氣數也盡了。
“我明白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可這是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祁璟珏的臉繃的很緊,眼神也逐漸變得冷硬,其實,在柳玉婉怒吼他的那一瞬間,他不是沒有動搖,可大廈将傾,聖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看上去海晏河清,背地裡招兵買馬的不在少數,朝中的毒瘤,必須要剜,還有狠狠地剜,第一個開刀的,就是敗絮其中的忠勇侯府。
“周衡之回府了。”張望舒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顯然他也明白,這件事非做不可,若是任由這日子這樣發展,王朝覆滅也指日可待。
“添把柴。”張望舒眉目舒展,擡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祁璟珏瞟了他一眼,他放下的倒快,剛剛還義正言辭的指責他呢。
另一邊,忠勇侯府鬧了個大事。
侯府裡由主母做主,接回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府裡多了個表姑娘,安排在了南邊偏僻的一處院子。
庾錦書也不惱,她很明白,侯府主母能留下她是極大的恩賜,雖是高門顯貴,但誰也不想沾上這種打秋風的窮親戚,更何況還是她這種背了官司的,主母能辟出個院子給她,她就已經很感激了,至于什麼環境,稱不稱心,她都不在意。
周若風在早上給母親請過安後,欲言又止的躊躇幾步,周夫人是何等妙人,早就看出周若風要說的是哪件事,屏退了下人,隔開一處母子談心的地界。
周夫人抿了口下人剛剛泡好的小龍鳳團茶,染上豔色丹寇的指甲,有節奏的敲擊着紅木桌椅,氣定神閑,完全不像往家裡領了個大麻煩的樣子。
周若風不禁問道:“母親,庾錦書果真要留下嗎?您可知,她隻差一步就會被定性為罪臣之女,侯府也會跟着受牽連的。”
周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頓了頓,語重心長的說道:“若風,我問你,庾錦書今日找上門來的目的是何?”
“自然是上門求助,庾家犯得本也不是大錯,隻要稍加遮掩……”周若風遲疑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母親難道要幫庾家?”
周夫人搖搖頭:“庾錦書千裡迢迢找到京城,這份毅力,便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若是放任她在外面,京城的流言如何控制,屆時,侯府便是撇清了關系,又有誰會信,若是被官家聽到隻言片語,侯府又該如何自處,還不如捏在手心裡,待庾家的事情定下來後,再做打算。”
周若風蓦地反應過來,又在南邊的院子吩咐多加一層的守衛,周夫人也默許了他的做法,若是庾家免罪,便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将女兒完好無缺的送還回去,若是庾家不能幸免于難,該是流放發配還是人死債消,周家都要緊跟聖意,一絲猶豫都不能有,周夫人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随機垂下眼睑,遮蓋住眼底深處的濃烈的恨意。
庾錦書一連在周家住了七天,别說侯爺夫人,就連府裡的正經主子都沒見到過,南邊的小院半步出不得,出去不過半刻鐘,便有人拉着回院子。
庾錦書心急如焚,這是明擺着被軟禁了,周家打的什麼主意,她大概能猜到一半,可父親那邊等不得了,若是被下了罪,定了刑,便再無轉圜的可能,她必須想辦法見到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