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初是被糖糕的香氣饞醒的,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神廟,又變回了小白蛇的模樣,安安穩穩貼在天彥的胸口。
天彥悠哉悠哉拿着湯勺,時不時攪合攪合鍋裡的一坨又一坨,時不時還翻一翻旁邊的手冊。
竈台上的《靈獸飼養指南》不是破破爛爛的那半本了,看着就是新出版的,内頁都是彩色的,還有動态演示,攤開着最新批注:“葛根百草花沁心解毒,服之無恙。”
“醒了?出去一趟可是能耐了,給自己迷傻了拉着陌生人就要鴛鴦浴。”
天彥看似調侃,話裡透着陰陽。
歲初才反應過來,他是聞見一股奇香,然後渾身冷,到處找溫暖。
跟陌生人鴛鴦浴?别的不說,天庭的女仙們一個個模樣都是極好的,雖然在歲初看來長得都差不多,一水流水線出來的,還是不知死活的問了句:“所以我拉着的小女仙好看嗎?”
天彥拿着湯勺的手一頓,歲初以為他在回憶,于是尾巴在他胸口戳了戳,自己八卦自己:“啥樣啊?好不好看?我都沒摸過女孩子手呢,所以我倆進行到哪步了......啊......冷,冷,冷!我不要出來。”
“冷?正好水開,先下你再下湯圓,想洗鴛鴦浴?我今天讓你洗個夠。”
說罷,天彥拎着蛇尾巴向下面條一樣準備把歲初煮了,歲初大頭朝下,剛要張嘴辯駁,信子就入了鍋,火辣辣的灼燒竄上來,歲初沒忍住嘶了一聲,然後發揮了男高體考引體向上的超高水準,死命擡頭,纏上了天彥手腕。
“我錯了,我不想鴛鴦浴,我真錯了。我舌頭疼。”歲初緊緊纏着他腕子,一邊認錯一邊求饒一邊賣慘。
眼淚汪汪吐着信子,拿臉蹭着天彥的手,楚楚可憐。
神君哪兒看得了他這模樣,恨不得貼懷裡揉揉,卻還是忍不住要教訓下:“還要小女仙姐姐陪你嗎?還滿處亂跑嗎?啊?”說着又把手腕往鍋裡貼。
“不要了不要了,我誰也不要了,我就要你,不跑了不跑了,我哪兒也不跑了,我就跟着你。”
廣告人的職業素養就是:隻要甲方爸爸滿意,說什麼都行!!!
這話也确實取悅了天彥,忍了半天終于把手伸向胸口,歲初一溜煙就又鑽進去取暖了。
“舌頭疼嗎?一會給你塗點龍涎粉,再加點百草吧。”
“不用不用不用,沒事,虛了一下,沒燙着。”天彥的藥比天彥的飯可怕多了,歲初是啥病也不敢生的。
“到底是趕在晚上回來了,上元節還是要吃湯圓的,蟲子和糯米包一起不好吃,今天就吃黑芝麻的吧,我加了桂花和酒釀,很香甜的。”
終于不用吃蟲子了,終于可以吃正常的食物了。然而歲初實在沒有從這鍋黑色漿糊裡找到白色的圓子,有點失落撇了撇嘴:“天彥,你的芝麻湯圓......露餡兒了。”
他一邊嬌裡嬌氣的發着牢騷,卻不自覺的吐着信子舔了舔嘴,滿眼期待。
這是他們過的第一個上元節,也是歲初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上元節,團圓的日子尤其容易傷感,歲初回想曾經自己的那個世界。
每日忙着趕方案,做活動,維系客戶,一年到頭也不回不了幾次家,尤其除夕夜,别人一家團圓,他要在春晚現場溝通各家廣告商的投放需求和修改,沒日沒夜,現在想想,好像很久沒有跟家人有聯系了,他這樣的家中老二即使從小不受關注,也還是總期望着被惦記,他真的很缺愛,也真的很想被愛。
天彥對他就很好,比他父母對他都很好,雖然他話不多,飯做的也是一言難盡,但是歲初知道,天彥對他是真的用心,一邊有些感慨自己活了二十幾年,等到死了變成了寵物才得到了一份喜愛,一邊又安慰自己,反正不到一年,就可以富貴胎了,多賺點錢就當報答天彥對他的好了。
“天彥,這湯圓真好吃。”歲初舔了舔碗邊,喝了一碗黑芝麻糊,吃得嘴上臉上都是。
天彥收了碗,然後拿着熱騰騰的毛巾給歲初擦臉。
夜裡,一蛇一神,相貼而眠,歲初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父母依然漠視他,兄弟依然欺負他,當他父母因為弟弟結婚買房子又一次拿走他的所有積蓄時,他哭着求父母:哥哥結婚已經拿走一半了,能不能給自己留點。然後父母冷漠的拿着他的存折離開,弟弟一臉媚笑說:“又沒人要跟哥哥結婚,哥哥可以再攢攢錢。”然後攙着母親頭也不回的走了。
歲初跪在原地泣不成聲,哭着哭着,一襲紅衣映入眼,那人彎下腰,自己忽然就又變回了小白蛇,被他捧在手裡安哄着:“小白,不哭啊,臉都哭花了,一會兒出去吹了風會紅的。”
然後像平時一樣,把它揣進懷裡:“飯做好了,我們回家。”歲初露出頭,風确實很大,心裡的某個地方卻不知不覺又被填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