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館的空調冷風呼呼的吹着,邱霖把醋碟往姜思婷那邊推了推。
“你從銷售轉崗到行政跟家裡面說了嗎?”
“剛發微信,跟我媽說了轉崗的事。”
姜思婷咬破半個韭菜雞蛋餃,燙得直哈氣:“阿姨沒念叨你瞞着?”
“就說早知道該讓我考公務員。”邱霖用筷子尖戳着餃子皮,湯汁滲進塑料餐墊,“我爸倒挺樂,非讓我拍工牌給他看,說比當年錄取通知書氣派。”
門外送餐的電瓶車急刹,揚起的熱浪卷着蟬鳴撲進來。姜思婷忽然壓低聲音:“聽說孫國棟的轉正答辯……”她比劃個垮掉的手勢,“汪總把他做的市場分析扔碎紙機了。”
邱霖舀了勺飄着油花的餃子湯:“上周他交的報銷單,把打車費填成四位數的,我原樣退回去了。”玻璃杯外壁的水珠滑落,在油漬斑駁的桌面上洇出個模糊的圓。
後廚傳來拉面師傅摔面團的啪啪聲,姜思婷突然笑出聲:“記不記得上個月部門聚餐,孫國棟非要點鴛鴦鍋,結果把清湯鍋煮成麻辣味?”
“他往鍋裡倒了兩整碗小米椒。”邱霖的筷子停在半空,“就跟上周把冷鍊數據存進已删除文件夾似的。”
陽光斜穿過褪色的窗簾格,在邱霖手背上切出明暗交錯的影。姜思婷突然說:“你總這麼報喜不報憂。”
“哪有憂啊。”邱霖把最後個餃子夾成兩半,露出沒拌開的鹽粒,“就像這餃子——餡兒再亂,包上皮兒就體面了。”
店老闆的兒子趿着拖鞋過來收盤,塑料筐撞歪了辣椒罐。邱霖扶正罐子時,瞥見櫃台後泛黃的日曆,去年,她剛畢業,那時候收到雲創的offer還開心的不行,結果最後鬧個大家都想不到的結果。
手機突然震動,母親發來六十秒語音方陣。邱霖外放聲音:“你王叔說總經辦要穿高跟鞋……哎老邱你别搶手機!”
父親的大嗓門炸出來:“二十八樓有沒有員工休息區?爸給你寄點菊花茶……”
午休過後,邱霖回工位時,正撞見孫國棟在走廊踢垃圾桶。姜思婷突然從消防門後探頭:“孫哥,汪總找你——”她故意拉長語調,“在——會——議——室——”
透過玻璃窗,汪總把一沓文件推過去。孫國棟的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手裡攥着的轉正申請皺成腌菜。邱霖低頭加快腳步,卻聽見身後傳來嘶吼:“憑什麼她……”
“你業績不達标這就是理由,”汪總的聲音穿透門縫,“你一個職場人,連最基本的工作與團隊合作都做不到。”
今日到點邱霖就撤退了,明天就去新辦公室,客戶部目前也沒她需要處理的工作。
晚上和徐然說好了要出去搓一頓,不能遲到,在站台等列車進站時,邱霖瞄了一眼地鐵進站的時間屏幕,上面最近更新了網友的樹洞短句。
她剛擡頭時,上面一句是,“往前走,别停留,祝你勇敢。”
燒烤攤的霓虹燈牌在夜色裡暈出暖黃光暈,徐然舉着烤雞翅當話筒:“讓我們恭喜邱女士擺脫冷面運輸專家!”
邱霖用竹簽戳着烤茄子笑道:“孫國棟今天抱着紙箱摔在電梯口,轉正申請都飛進盆栽裡了。”
“汪總把他做的市場分析扔碎紙機了。”邱霖晃着手機,“實習生說碎紙機卡住時,吐出來的全是亂碼報表。” 雖然自己不用在客戶部了,但是同事能擺脫這個拖後腿的讓人也由衷的開心。
油星濺到手機屏上,彈出母親的消息:你爸把工牌塞進他修鐘表的玻璃櫃,跟1998年勞模獎章擺一塊兒。
徐然湊過來看樂了:“叔叔這打光技術,拍得跟博物館展品似的。”
“明天開始就不用聞銷售部的打印機味了。”
邱霖擰亮台燈時,毛團都在自己窩裡打起了鼾。她癱在沙發上點開語音,父親的大嗓門炸響:“二十八樓有沒有微波爐?給你寄的參茶得熱着喝!”
當人自己也能混出個模樣來的時候,也沒人管了。睡覺。
邱霖的指尖剛觸到霧霾藍工牌的磨砂表面,林秘書的高跟鞋聲已從走廊盡頭逼近。
“九點市場部彙報會,十點半财務預算核對,下午兩點亞太區視頻會議,需要做會議紀要……”文件夾啪地落在她桌面,“先理清這三個項目的交叉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