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允拉住想過去的帕斯汀,“不用過去。”
帕斯汀雖然疑惑,但也隻能和他一起靠在牆邊。
大約兩個小時過去,除了商允讓護士幫忙送條毯子,兩人待在原地沒動。
納斯大叔看見毯子還有些疑惑,隻不過商允早就叮囑過護士不要說,護士便說是醫生看見他冷,才送來的。
納斯大叔蓋好毯子,沒半分鐘,頭又開始一點點下垂。
帕斯汀拉住回來的護士:“您好,我是他的家人,我想問下他的情況。”
護士頓了下:“你們真是他的家人?醫院有規定,病人的事情不能亂說的。”
帕斯汀求救般的看了眼商允,商允站直:“是的,他叫羅力·納斯,今年五十三歲,職業是雜技團主持人。”
護士翻開病人檔案對照了一遍,這才點頭:“好的,病人胃部癌症,晚期。”
帕斯汀沒聽說過癌症,但看商允瞬間難看的臉色也知道這病不好治。
“那他現在是在?”商允看納斯大叔快要輸完液了。
“營養針,他現在吃不下東西,隻能靠這個補充點體力。”
怪不得早上一直在房間裡躺着,原來是胃疼到沒辦法起身。
“還能治療嗎,”雖然知道希望渺小,商允還是問。
護士搖頭。
這個病人很奇怪,昨天來醫院的時候就直接讓醫生給他輸營養針,後面醫生問清楚才知道,他很早就确診胃癌,也不治療,就靠輸液拖着。
商允看納斯大叔睡得沉:“他馬上輸完了。”
護士看了眼已經見底的瓶子,遲疑了會還是問:“你們是他的家人,為什麼不去多陪陪他?”
商允沉默許久,直到護士當他不想回答,轉身去拔針的時候才說:“他不想讓我們陪他。”
眼看納斯大叔要走了,再待下去肯定會被發現,帕斯汀拉商允的袖子:“我們要怎麼辦,和他攤牌還是走?”
等納斯大叔靠近,隻有幾步的距離就會被發現,商允才轉身從牆上撕開條黑色裂縫:“走。”
帕斯汀差點沒反應過來,被他拉了一把才跟上去。
商允從來沒随便用過巫術,剛才明明可以離開,卻用了巫術走,足見心情有多糟糕。
降落點在旅館門口,路兩邊的人好像都沒發現憑空冒出的兩個人,自顧自往前走。
帕斯汀小心看商允表情:“要告訴安娜和小七他們嗎?”
商允垂着手沒動,直到安娜和小七回來,看見兩人像根柱子一樣杵着,好笑問:“你們在這幹什麼?”
帕斯汀指指商允,讓他回答。
小七和安娜又看向商允,後者依舊沒說話。
等了半分鐘,小七和安娜也看出來不對勁:“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小七拉着商允到旁邊的石墩子上坐下,放緩聲音:“和小七哥說說,到底怎麼了?”
說話間,納斯大叔拎着酒瓶從隔壁醫院出來,身子晃晃蕩蕩,眼睛眯着,看他們都圍在門口,晃過來:“怎麼了這是?”
安娜把他拉到一邊,掏出手絹擦他沾到衣服上的酒:“怎麼又弄到衣服上了,不知道帕頓怎麼了,小七正問呢。”
納斯大叔哦了聲,把手往後藏了藏,這才又去彎腰看商允,調笑道:“我看看哭沒哭?”
帕斯汀複雜地看着他,忍住沒說話。
商允終于有點反應,面色平靜看他:“沒哭。”他起身往屋裡走,“進去吧,我沒事。”
剛輸完液的人不能在外面吹風。
納斯大叔挑眉:“看你這樣子,我還以為你失戀了。”
商允斜睨他一眼:“又在滿嘴跑火車。”
納斯大叔哈哈笑,緊繃的肩膀終于松下來:“我有點困,晚飯不用等我了,我先上去了。”
安娜聞言生氣道:“又不吃飯,喝酒能續命啊?”
納斯大叔沒說話,胡亂地點着頭上樓。
等人離開,商允坐在飯桌旁邊,用巫術去看納斯大叔的狀态。
進門就躺在床上,衣服都不脫,還是早上的姿勢。
小七看他又開始發呆,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是和納斯大叔有關嗎,和我說說可以嗎?”
剛才在門口,他們那麼說話帕頓都沒理人,隻有納斯大叔回來才說話,應該就是和納斯大叔有關。
商允回過神,猶豫片刻還是輕輕點頭。
“就是……”
安娜看他猶豫:“是不是喝酒沒錢了?他經常這樣。”
小七按住她的手:“噓,讓他說。”
帕斯汀看商允說着艱難,主動伸手:“要不然還是我說?”
商允搖頭:“納斯大叔确診癌症,晚期。”
空氣凝滞,小七和安娜頓了下,才慢慢道:“你怎麼知道的,是納斯大叔?不是别人?”
帕斯汀主動說:“我們看見他繞路去醫院,就跟上去看了,然後就發現他在輸液,問了護士才知道他生病了。”
安娜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怎麼會是癌症?”
小七問出和商允問得一樣的問題:“還能治嗎?”
“不能了,”商允握緊手心,“他也不想治了。”
小七隐隐猜到這個結果,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膀:“随他來吧,他怎麼高興怎麼來。”
“真不治了?”帕斯汀瞪大眼睛,“萬一能好呢,帕頓,你不是會那個啥嗎。”
他擠眉弄眼,巫術啊!
商允搖頭,他也無能為力。
他從聽見納斯得癌之後就開始想有沒有解決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在腦海裡把手劄上的巫術想了個遍,都沒有能用的。
然後他又用巫術掃描納斯大叔全身,卻發現實際情況更糟糕,陰影遮住了大部分胃部,甚至身體裡還有别的生病部位。
嘗試用巫術驅逐,但沒用,還會進一步擴大陰影,于是他就不敢再動了。
安娜聽兩人說完,立刻轉身上樓:“我要去找納斯,必須要去治療,能治的,現在醫術很厲害的……”
小七拉住她:“先冷靜下。”
“為什麼要冷靜,”安娜不解,“生病了不就要去治嗎,為什麼還在這拖?”
她眼眶蘊起淚水:“即使治不好,就不治療了嗎?”
他們聲音很大,周邊的人都看過來,小七搖頭:“不是的,隻是因為治療很痛苦,納斯大叔……”
“納斯大叔年齡已經很大了,不想再折騰了,”二樓傳來慢吞吞的聲音,他們擡頭看,竟然看見納斯大叔站在樓梯口。
商允立刻轉頭看向帕斯汀,後者若無其事收回剛彈出去巫術的手,沖他做口型。
“别替别人做決定,你自己問他。”
他把納斯大叔叫醒,讓他知道商允幾人已經知道生病的事情了。
納斯大叔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走下來:“我要是想治,早就去治療了。”
他坐在商允身邊:“好小子,我藏了一年,還是被你發現了。”
商允勉強扯起嘴角笑笑。
“我太累了,隻是想睡覺了而已。”
他能感受到,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有幾天甚至已經不能起床,吐得血染紅床單,他花了好多錢才讓打掃衛生的大姐不要往外說。
安娜小聲抽泣:“可是萬一能治好呢,萬一呢。”
“萬一也不治了,我走了這麼多地方,剩下的錢剛好夠買一張回小村莊的票,”納斯大叔伸手拿起酒杯,從懷裡掏出酒瓶。
安娜以為他還要喝酒,伸手摁住他。
納斯大叔輕輕把她的手拿開,倒滿然後伸直胳膊倒在地上:“我要回去了。”
安娜忍不住淚水,撲到小七懷裡哭。
商允咬緊嘴唇,強忍着眼眶不斷翻湧上升的酸意。
但是為了他,納斯大叔又留下了,用車票換了營養針。
“治一治,”安娜探頭看他,堅持道:“我和小七還有錢,治一治。”
小七也跟着點頭。
納斯大叔看她:“安娜丫頭,沒必要,真的。”
安娜喉嚨酸澀,看向商允:“帕頓……”
商允擡頭:“治一治吧,即便最後結果還是不好,也認了,就讓你這麼離開,我們會遺憾半輩子。”
“我還有錢,”他站起來,準備上樓收拾住院要用東西,“現在就去。”
納斯大叔還想說話,看安娜抽噎的樣子又閉上嘴,轉而想讓小七去哄哄她,結果又看見小七鼻子尖也紅了。
他悻悻閉上嘴:“好好好,治治治,萬一我真能活下來呢。”
安娜聞言哭的更厲害,小七也捂住眼睛。
納斯大叔嘶了聲,徹底沒辦法,隻能看旁邊的帕斯汀。
帕斯汀見過太多離别了,抱着垂死的孩子來找巫師求救的母親,為死去的愛人求一枚複活丹藥的男人。
死亡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他見過太多,剛開始也想幫,可是後面卻是無能為力。
隻能蒼白地勸一句别傷心。
他把手上的粥遞過去:“喝點吧,養胃。”
納斯大叔笑了下,接過來慢慢喝,很甜的粥,裡面應該加了點糖,不過喝着喝着就變成了苦味。
在商允陪納斯大叔去醫院住院後第二天,帕頓雜技團的其餘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