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汪深不可測的湖泊,無人知曉的深處埋藏着無數黑暗緻命的東西。
布蘭特在刺人的目光下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再睜眼他以狗吃屎的姿勢跪趴在坑底,嘴裡塞滿大塊的泥,牙龈被磕出血,新鮮的血腥味刺激着太陽穴突突的跳。
他感到臉頰又熱又燙,上手一摸才發現滾下來時被什麼東西劃了一道長口子。
一股溫熱腥甜的血液似斷了線的珠子灑在外套上,很快便把靠近脖頸的那一塊布料染成鮮紅色。
緩過神來,他平躺在爛泥裡,眼睛向上瞪視,想要看看那瘋女人是不是正趴在坑邊往下窺視——沒有。
她跑了,像條滑溜溜的泥鳅,尾巴一甩重新藏匿到暗處。
布蘭特不想承認,但内心深處确實是松了一口氣,甚至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憋着氣。
放松下來後他不由得呻-吟一聲,身體各處傳達抗議的鈍痛,麻麻木木的很是難受。
額頭也被石頭碰撞到,鼓起硬硬的包,後腰到臀部一片火辣辣的疼,右腳踝也在摔倒的過程中扭到了。
他艱難的用手肘支撐着爬起來,背靠深坑,眼神驚恐的用手指輕輕觸碰下高高鼓起的腳踝——
他倏地收回手,似被火燒,腳踝針紮一樣的疼痛從小腿一路傳到後背,刺出滿滿的冷汗。
他哭出聲,像個摔倒在沙坑裡的兩三歲孩童那樣無助凄慘的哭嚎起來。
兩手用力捶打地面,要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幾乎想在泥地裡撒潑打滾。
(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布蘭特哽咽着啜泣,血從扭曲的臉頰裡湧現出來,流進他嘴裡。
他嘗到自己血的味道,被這刺鼻腥臭的氣味給熏的反胃。
難以相信,為什麼之前他那麼喜歡血的味道?
(啊……那是因為流淌着的是别人的血)
(我是獵人……獵人不能恐懼!)
大約半小時後。
布蘭特停止啜泣,恢複點理智,準備離開深坑。
他扶着呈90度角垂直堅硬的坑壁慢慢站起來,右腳不敢使勁隻虛虛的點在地上。
從下往上看,這個深坑高約三米多,寬約兩米。
挖掘痕迹非常新鮮,斬斷的樹根草莖還是一種飽含水分的嫩白微黃,湊近聞時還能聞到新鮮的泥土氣。
他拽出頭頂斷裂的樹根,用力拉扯一下,緊緊抓住,嘗試着向上爬。
但坑壁挖掘的非常平滑凝實,完全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再加上右腳使不上勁,毫無疑問,他失敗了。
我要死了……我會怎麼死?
布蘭特不禁想起了‘爸爸’:
爸爸還在鎮醫院病床上躺着,睡在邦尼叔叔旁邊。我出門是給爸爸送早飯的,他還沒有吃那碗加了料的營養湯。
要是我死了……我還沒有在‘媽媽’臉上刻地圖,堵上她的嘴讓她永遠說不出話。
我還沒有拔下‘爸爸’的氧氣管,為我挨上的一千九百四十五個耳光報仇……
瘋女人找到我會一木倉崩了我?
還是像她所說的那樣……惡毒殘忍的折磨我?!
她不能這樣對我……她不能。她是成年人,是大人,為什麼要用各種殘暴狠毒的手段對付一個孩子。
她可以……她可以報警啊。
我願意……坐牢,我願意,如果她執意要虐待我的話。
布蘭特哭喪着臉坐下來,心裡感到惶惶不安的同時又哀歎自己不幸的遭遇。
為什麼是我被追殺?
他開始哭泣,漸漸地變為歇斯底裡的哭嚎。
不久後,他便自暴自棄的吼叫,暗想:
來啊,弄死我啊!
我有什麼錯,為什麼隻有我遇到追殺?!
其他人也殺人了啊……不止我一個啊!!!
(去殺他們吧)
(去找他們啊!)
他很快就哭累了,可能還要加上身體極度疲倦與精神壓力的作用,他睡的很沉——
在夢裡。
他驚駭的發現自己神智清醒的變為墨鏡男人,被自己——‘布蘭特’從撞上樹木的轎車駕駛座上拖下來,一路後背擦着碎石樹枝拖到一片十分眼熟的地方。
墨鏡男人死亡的地點。
布蘭特近乎瘋癫的認知到自己可以感受這具身體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卻不能說話也無法反抗。
他困在這具暈厥的身體裡,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布蘭特’帶着其他五個同伴将他綁在木樁上,并用幾條尖銳鋒利的荊棘鐵絲牢牢箍住脖頸腰側。
鐵絲貼合身體的一瞬間,他立刻感覺到一陣陣比扭傷腳踝還要豐富多樣的痛感。
接下來的時間裡,剪刀、鉗子、螺絲刀、美工刀在他身上輪番上陣。
他一一體驗了這些酷刑的滋味,痛的想要立即自殺,他從不知道人的痛覺竟然可以無限拔高,開發出千奇百怪的痛感。
他奄奄一息的被一桶刺鼻冰冷的汽油給澆醒。
刺激性的液體浸入傷口,像被剛刷擦洗過無數遍赤-裸身體,刷下無數肉絲。
之後是一把火,熊熊燃燒着的火苗從兩腳一路蔓延到腦袋。
他掙紮、嘶吼、求饒、痛罵。
但再多的哭喊,再毒的詛咒也無法阻止烈火将他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