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了幾瓶酒?”神父奪回聖經,嫌惡的用手背捂住鼻孔:“哦天啊……你是嘔吐後又躺在垃圾箱裡過夜了嗎?!你醉的神志不清啊……格特夫人,你的個人作風我無法指摘。但請不要在神聖教堂裡說些擾亂人心的瘋話。”
“你醉了!身上這些傷肯定是醉酒後不小心摔傷的,回家去!”
“不,我——”
格特魯德還想再辯解幾句。
周遭嗡嗡嗡的談話聲漸漸低了些,與此同時——
‘我是格特魯德的大女兒寶拉,對于西爾維娅的死,我承認自己犯下衆多喪心病狂的罪,我自願接受懲罰’
——教堂左側三米遠的血色尖頂播音室響起寶拉僵硬呆滞的聲音。
講述自己因為勾引有婦之夫後懷孕而慘遭抛棄,便在心理扭曲下污蔑無辜可憐的西爾維娅,然後在母親的帶領下虐待她毒打她……殺死她。
“不!”格特魯德目眦欲裂,心髒仿佛要炸開一樣:“假的!寶拉……寶拉被騙了,她被魔鬼附身了!你們不記得嗎,我,我剛才說——”
長椅上的衆人轉頭望向格特魯德。
“你們不明白嗎?或者故意不想明白。”
她溫聲解釋,面帶笑容,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在大草原裡獨自安撫獅群。
“女巫……想想女巫的能力,她——”她想尖叫,不顧一切地轉身逃向神父。但她不敢,沒錯,她的潛意識拼命發出預警,告訴她——
别回頭,不要背對他們。
“嘿,這可真他-媽的有好戲看了,”最後幾排的少年人嬉笑着瞅瞅小白臉,再擠眉弄眼的努嘴嘲笑小白臉的馬臉妻子。
‘我就說——他們家不對勁’和“下賤,一家子下賤女人,離她們遠點”的奚落聲此起彼伏。
神父快要縮進群體裡,驚疑不定的擡頭傾聽者外面的喇叭聲。
慢慢的,緩過神來的人們咀嚼着寶拉的罪行。
有幾人打量着格特魯德,有些蠢蠢欲動,似乎非常想要當面問清楚‘其中’細節。但在明面上,所有人都怒視着她,眼神中帶着漠視與鄙夷,紛紛遠離。
像是為了在上帝面前展示自己是‘乖寶寶’,擁有良好品德。
一個個迫不及待的發言道:“神父,快,報警!我們波利斯小鎮不能有污點!”
“哎呀慢着慢着……”
神父頗為頭疼,揮舞着手臂示意大家安靜:“亂糟糟的,都靜下來。那個格特夫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寶拉是怎麼回事?不會真的……犯了殺人罪?!”
“不,女巫,”她有些喘不上氣,徒勞争辯着:“一切都是女巫的陰謀,不要相信她。”
随着寶拉罪證的全然袒露。
遠方乍然響起一陣尖銳聒噪的刺耳聲,聲音越來越大,像是火警鈴聲。
格特魯德獨自跌坐在長椅上,周圍所有人都俯視着她,徒然變得逼仄窄小的空間壓得她完全喘不過氣來。
昏昏沉沉間被這陣令人發狂的警笛聲給驚醒,緊接着便聞到濃重的汽油味與木頭燒焦的爛糊味。
五年不出一次的火警鈴在濃膩明亮的大霧中依舊不減其氣勢。
聲音越來越高空激昂,過了幾分鐘,先是轉為平緩的嗚鳴,又再度升為刺耳朵的尖銳。
就這樣,一聲急——一聲慢——一聲急——一聲慢!
“哪裡起火了?!”
“消防車?消防車怎麼還不來?!”
“希望是小火災,天啊……一定是小火災。”
人群急躁起來,不再關注寶拉。
格特魯德暗自松口氣。
他們開始猜測到底是鎮上哪裡起火了,火勢嚴不嚴重,有沒有牽連到自己家,最好是學校起火了。
但神父沒有宣布禮拜結束,再是躊躇的人也不願意脫離群體,擅自離開教堂。
後排那些小年輕就不在意這些了,左右張望一下,随即跑了出去。
他們前腳剛剛跨出大門。
‘咔啦——啪!’幾道霹靂驚雷飛快劈在他們身上,幾人一聲不吭,随即倒地。
“啊呀!”
“怎麼了?怎麼了?哪裡漏電?!”
“死了嗎?”
“快點,把他們拖進來啊——”
“不要出去!”格特魯德臉色發綠,嚴重缺血的身體一陣陣發寒,那幾道驚雷就像是劈在她身上一樣。
很快她就意識到,這是西爾維娅的巫術造成的……就像這遮天蔽日、一望無際的大霧,也隻有她才能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事:
“西爾維娅要殺光小鎮所有人,不要出去!!!”
“大家,不要出去!”她扯着嗓子叫,喉嚨幹疼的厲害:“我告訴你們,西爾維娅帶來了大霧,帶來了大火,帶來了死亡!她是魔鬼的前哨爪牙,是為惡魔抓取靈魂的鬣狗。她憎恨着這裡每個人,她要與上帝一決勝負——”
“格特夫人!!!”
神父忍不住打斷她的話,“慎言,你吓到大家了。”
他站在高高的長椅上,強忍着怒氣,極力安慰着面色發白的群衆:“意外,大霧天也會出現落雷現象,電視裡早有播報過這類現象。他們,隻是遭遇了萬分之一的意外事故,這是很小的概率……去幾個人到門口,把他們帶回來吧。”
無人應答。
教堂裡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潔白濃厚的霧團透過五彩玻璃映射到每個人臉上,好像一團團鬼影拂過臉頰。
不斷有人從長椅上離開,遠離格特魯德,向神父跑去。也有些人正在尋找熟人,在驚慌下,抱團取暖是人類下意識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