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朝晖出，人間好時棠花醉。

歲禾驚恐的嗓音，從離恨天無頂的懷風殿，擊穿皚皚雲層。

“你說這些都是我幹的？”

她輕柔脹痛額角，習慣性地抹擦眼睛。昨日種種浮上心頭，想了一遍，沒有丢臉的地方。

心安後蹙眉打量拂淵，頸間胸前紅紅紫紫的痕迹。

“我這麼兇猛嗎？”她有些懷疑自我，拍拍臉清醒了些許，“……不是，你休想栽贓我。”

她裹緊遇冷溫泉水，睡眠時會自動消失的人性化黑色勁裝。連滾帶爬翻下，罩了一層紅紗的破木闆床。

拂淵搭垂在床沿的手，将她攔腰勾回。

“不是你做的，昨晚什麼也沒發生。但我們需要發生點兒什麼，來證明我們昨晚發生過什麼。

不然……你會被削去閻主之位，鎖在殿裡為我，為他們生下帶有神之血脈的孩子，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

不僅毫無節制，他們還會将我們的孩子奪走，培養成為他們欲望犧牲的可憐蟲。

最後，他們還要教唆我們的孩子，殺死親爹。為了斬草除根，你……也會死。”

繞口令一樣的話，加上拂淵越來越緊迫，低沉的嗓音。讓歲禾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明顯陷入了一種對未來的恐慌。

于昨日，突然打開任督二脈的拂淵，偏不肯放過她。

用胳膊肘壓住她的胸腔，使她輕微呼吸苦難：

“你覺得我們死後，他們就會消停了嗎？不會——，

我們死後，我們的孩子，在被榨幹利用價值的那天，又會成為他們新的讨伐對象，無休無止。”

歲禾不禁想象她和拂淵的孩子，被坑蒙拐騙的一生。攥緊了拳頭，心中憤憤難以平。

絲毫察覺不出，已經一步一步落入陷阱。

“閻主覺得我們的孩子可憐嗎？”

“太可憐了。”

得到滿意答案的拂淵，眼角餘光掃過紅紗帳外，兩道越來越近的身影。

裹緊坦胸露乳的衣衫，單手撐頭，側卧于破木闆床。凜凜雙目半睜，微紅眼角有泛泛水光。

“看過春宮圖沒？”

低沉嗓音帶着絲絲倦意。

還沉浸在悲憤中的歲禾，重重點頭。拂淵半睜不睜的眼睛瞬間放大，不過一瞬又回歸平靜，“看過？”

“算是看過的。”

她回憶了片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将垂到身側的青絲攬到身後，一陣清幽蓮香鑽進拂淵鼻腔，他喉結微動。

“在話本裡看過對春宮圖的描述，不是什麼好書。”

話語間，歲禾聽到有人靠近，探身去看。拂淵躺平，輕拽住歲禾身後高高束起的馬尾。

“既然道理都懂，那煩請閻主自己動手，向來人證明我與你确實翻雲覆雨了一夜。”

他扯過歲禾腿上單薄如紙的被子，裹緊自己。

垂眸掩下滿眼算計，迫切想看歲禾對他主動的樣子，迫切想看歲禾對他無法自拔的樣子！

迫切想看他抛棄歲禾時，她的慘樣！！！

“話本裡不都是男子主動？神尊怎的這般，這般……”

歲禾視線被悄然浮現于，拂淵面頰上的淺淡紅暈吸引，彎唇輕笑，“……嬌羞？”

她掀開薄被躺進他的臂彎。

熟系的清幽蓮香比方才更濃，拂淵極力壓抑心中摧毀她的想法。

紅紗簾外腳步聲越來越近。

木床上的緊挨着的兩人，像兩具僵硬的屍體，都在等對方主動。

歲禾心跳如擂鼓，覺現狀不妥。翻身時滿臉孺子不可教也的拂淵，也正好轉身。

四目交纏，一個眸光澄澈，永遠清明。一個偏執病态，複仇心切。

拂淵率先移開目光，拉起歲禾的手，放在自己腰間，“抱我。”

他命令一句，心裡有些小害羞但不願意承認的歲禾，照做一步。

紗簾外的兩人因着偏殿無門，直接立在床邊。

白秋水瞥眼身後的金甲侍衛，緩聲道：

“神尊，自古男子無有娶一妻的說法。秋水也是正宗通過試煉選出的正妻。為了三界，秋水甘願做小。”

這難道就是真愛？

“瘋了……啊……”

小聲嘀咕歲禾，突然被拂淵掐住大腿上的一小撮肉，狠狠扭了一圈。

此等傷害極大的□□攻擊，疼的歲禾眼含熱淚。

不肯吃虧的她欺身而上，一口咬住身下人的肩頭。

血腥味透過衣衫散于唇舌，依舊不松口。

拂淵悶哼一聲，下意識回抱住歲禾的手頓了頓，抓住身下床褥，音沉帶顫：“别咬……”

紗簾外的兩人聽見這暧昧動靜，垂頭不語。

白秋水咬住紅唇，小賤人你現在有多幸福，等會兒哭的就有多慘！

她眼神示意身後金甲侍衛，掀開紅紗簾子。配合侍衛動作，用哭腔弱弱地叫道：“神尊……”

金甲侍衛指尖碰到紅紗簾的一瞬，整個手腕掉落在地。噴出的血液瞬凝成團，像泥沼一樣吸附在斷腕之上。

拂淵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塊染血方帕，甩扔出賬外。

無人敢接。

方帕飄落于碎痕滿滿的玉石地面。

“本尊有她一人足矣。”

他引抹掉歲禾眼中未流出的淚水，“嬌氣。”他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腿上，“掐回來。”

這麼講道理的？

歲禾松口，漾着一層水波的眼睛不解地眨了眨。伸出胳膊義氣地說：“那好吧，你咬回來。”

“地方不一樣，不公平。”

拂淵沒有絲毫猶豫，溫熱唇瓣貼到歲禾頸間。輾轉一二，粗重呼吸打在她的耳畔，“算了，舍不得。”

渾身緊繃的歲禾剛放松警惕，他輕笑，“騙你的，你又不是我真正的……”隔了很長時低喚，“娘子……”

“你沒資格讓我心疼。”

遣倦嗓音聽得歲禾心頭一顫，緊接着頸間刺痛。明顯感到他有兩顆尖利的虎牙，在不斷作惡。

歲禾倒吸涼氣，拂淵卻捂住她的嘴，兩顆虎牙用力。

她化在唇舌間的悶哼聲變成了“嗯”，就好像在回答拂淵的低喚一般。

真哮天犬！

歲禾怒捶床闆，隻聽咔嚓一聲。朽木床闆破開一個大洞，洞口裂紋迅速蔓延。

一息之間，木床坍塌。

紅紗賬一如當年，少年親手蓋在少女頭上的紅蓋頭。飄飄然落于翻身而起的歲禾頭頂。

早已端站的拂淵，掀開她的紅蓋頭，眼中再無迷戀。

歲禾觑向轉過身去，微微顫抖的白秋水。邁着還在隐隐作痛的腿，捂住流血的脖子，匆匆離開。

如今這個場面，可不是她的主場。

白秋水瞧她一瘸一拐的樣子，粉拳頭捏得咯嘣響。

但又很快釋懷，夢中書說了。

拂淵同歲禾婚後，拂淵會發現他愛的人并不是歲禾，而是她白秋水。

她不急！

拂淵擋住金甲侍衛打量歲禾背影的視線。

“看來昨天仙主并沒有将本尊的話聽進去。”

語落，金甲侍衛人頭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