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淵提起傷口平整，鮮血凝冰的頭顱。連帶着落紅帕交給白秋水：
“再觸黴頭，下次就輪到你了。”
白秋水咬牙，強忍住心酸憤懑情緒。“是秋水冒昧了，望神尊念在秋水一心為了三界的份上，不再計較。”
靜了幾息，她面色嚴肅：
“秋水此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昨夜襲擊人群的東西，仙主幾經确認，是從玄冰長城跑出的債鬼。仙主請神尊移步仙牢，商讨對策。”
*
沒走多遠的歲禾，耳聰目不明。不得已聽了一嘴，心下駭然。
昨夜那東西是不是人，她最清楚。
究竟是誰在撒謊呢？
歲禾平直的唇角有了弧度，腰間閻主令牌忽然發亮。
黑無常的聲音從中傳出：“主人速歸！”
歲禾正要離開，樂儒頂着牛皮書匆忙跑來，“等等！”
她眼眶通紅，鼻音很重。
歲禾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眯眼細看發現，她用拿紅辣椒的手揉眼睛。
“你有沒有常識？”她無語質問。
“後化形的人不配說我！”樂儒翻白眼，視線瞟到歲禾頸間紅色痕迹，語調怪異，“你和神尊……”
“互相利用。”
歲禾很清楚，她拿拂淵當工具。
拂淵也同樣拿她當工具。
樂儒摸住下巴奸笑，“好好好，你向來有想法，也知利害，我不多說，免得把你溺愛成不肖子孫。”
她占了口頭便宜，迅速拍住歲禾肩膀，“但，對于昨晚你給鲲鵬治傷的事，我要說聲謝。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仙主帶人查了一夜，發現昨晚你殺掉的是債鬼。他們都說你與債鬼有勾連。”
“這是什麼世道？我殺了焦人反而還和它有勾連了？”歲禾不解。
“得得得，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你是清白的，不管以後如何你一定會安全。所以，你先别氣，我有正事。
你不是要去玄冰長城嘛。我今日聽那些将士說，要提前一個月到雷蒙神将府邸報名，能力好的會被派遣到鲲鵬仙船當空中奇兵。
軍隊中會有一批新征收上來的鲲鵬，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昂。”
她從寬袖間拿出這些年來省吃儉用存的金花，淚水止不住地外溢，“這辣椒熏死我了。”
轉身擦了擦眼淚，将金花塞給歲禾後拔腿就跑。隻留一句：“我的藥還在爐子上！我要是回去晚了，藥廢被罵，你可要賠我錢啊！”
高楊的嗓音與飛奔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不清晰。
“你的族人也是我的族人！”歲禾總覺她怪怪的，高喊道：“地府也有醫館。”
樂儒背對着她揮揮手。
*
冥界地府。
“白無常！糟糕！糟糕！糟糕！”
黑無常甩着手裡，紅布條做的長舌頭。立在無盡海的珍珠淺攤，望眼欲穿地等待要回歸的歲禾。
誰料，歲禾沒等到。
等來了一個能吓死鬼的東西——十隻通體黢黑，隻有一雙芝麻眼，白色心髒垂挂在肚腹前的人形債鬼。
他們從無盡海外圍的紅色迷霧中走出。
排排站立于，衆鬼給歲禾搭建的海上花橋——以綠藤鋪底，槐花打輔。
“糟糕？還有什麼比主人和狗男人成婚了更糟糕的？”
白無常從白骨城門走出，将手中的白色無名牌位，别在腰間。
黑無常暗翻白眼，“你能不能睜大你的鬼眼看看！”
白無常一雙全白的眼眸遠眺片刻，散發幽幽藍光的無盡海，靜谧安然。
花橋引蝶招螢，美不勝收。
他冷哼一聲，揚起手中牌位準備教訓黑無常時，忽然看見歲禾從無盡海遠處的紅霧中走來。
恭敬行禮道：“主人。”
“你少騙鬼！要是我身後有主人，我……”
“你什麼？”
歲禾驟然瞬行到黑無常身後。
“主人！！！”
黑無常全黑眼眸裡的亮光，逐漸變大。唇角笑容還未揚起，一個箭步沖到歲禾前面，做出戰鬥狀态。
“主人小心，我剛才看見無盡海上有債鬼。”
警戒完，他瞟眼歲禾咕哝，“主人怎麼沒走花橋？我們專門做的，它可是承載了衆鬼的祝福。”
話落，纏繞在他腰間的紅布舌頭，纏住歲禾的衣擺晃了晃。
“閻主閻主，求求你了。”
無數道絡繹不絕的聲音，從白骨城牆上傳來。
歲禾擡眸望去，各種奇形怪狀的鬼，趴在城牆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有腦袋開花鬼、哭泣鬼、撒嬌鬼、吊死鬼、餓死鬼、僵屍鬼、書生鬼、豔鬼……
種類之多無以計。
人死後正常情況下會入輪回，隻有心有執念者才會成鬼，留在冥界。
若在十年鬼壽用盡的情況下，執念未消。會成為無盡海中的一抹藍色星點，永不入輪回。
“那我回去重新走一遍。”
歲禾感慨萬分，回頭望去。原先消失的十隻債鬼，晃晃悠悠從無盡海的海底浮出。
見與資料中描述的債鬼一模一樣，歲禾頓時來了興趣。
定住往前沖的黑白無常，幾個輕躍閃身到傳說中的債鬼身邊。
十隻債鬼靜靜站立，肚腹處的白色心髒砰砰跳動。黢黑的身體表面，有絲絲黑氣。
黑氣中夾雜着濃重的血腥味。
書中不曾記載債鬼身上有味道。
難道是殺的人多了，所以染了味兒？
歲禾擰眉，見債鬼久久不動。
聽身後黑無常撕心裂肺的叫她回來的聲音，揚起無格準備處決債鬼時，拂淵，雷蒙帶着上百位仙兵憑空出現。
雷蒙，實力遠勝兩位仙主，隻差一步渡劫可成神。
奈何有醉雲存在，他的渡神劫遙遙無期。
他滿心撲在玄冰長城，帶領仙兵攻打債鬼，從無敗績。
是三界衆人最崇敬的對象。
仙界不少勢力，立志推翻拂淵，扶雷蒙上位。
“主人告退！”
債鬼突如其來的大喊聲，從白色心髒處傳出。他們單膝跪地向歲禾行叩拜禮。
然後九十度扭頭，芝麻大點兒的眼睛眨巴眨巴，蔑視完雷蒙。一個接一個地做出攻擊樣式，往歲禾身上撲。
他們在與歲禾還差三四米的距離時，假裝被擊飛，捏碎白色心髒，自爆而亡。
無格舉到一半的歲禾對于債鬼拙劣的演技，佩服的五體投地。
偏拂淵一行人還就信了，一個二個驚詫怒吼，“她果然與債鬼有勾結！”
雷蒙帶領百位仙兵舉劍對準歲禾。
拂淵亦然。
他淩于半空，銀白錦衣飄飄然，美冶面目肅肅然。手中捆仙鐘蠢蠢欲動，顯然不準備聽歲禾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