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在萬年前，不都是故去的女娲先神，甩出去的泥點子。怎麼的萬年過去，男女之間還有高低貴賤之分了？

涼亭幾人聽聞如此言語，身形一顫，隻覺荒唐滑稽。

女子怎可與男子相并論？

但礙于歲禾淫威，敢怒不敢言。急忙放下手裡的烤雞，抹了把嘴上的油，恭敬作揖。

“閻主大人。”

歲禾應了聲，“可記住我說的話了？”警告視線掃過衆人，“記住了便繼續去城中玉女閣，查找樂儒的下落。”

她拿起桌上的幹淨荷葉，扯下一隻完整烤雞的雞腿，施施走遠。

涼亭衆人心中腹诽，嘴上卻齊齊稱是。

歲禾之前還命方良，帶人調查過閣主。并直接挑明閣主養鬼之錯，豆蔻被人騙，喝下毒藥慘死一事。

得到的結果不出所料，閣主沒有任何錯處。

豆蔻之死，則是因為她本身染惡疾，不想忍受病痛之苦，也不願承認是害怕病痛之苦才求死。

寫信求助閣主夫人，夫人不得已才将毒藥說成良藥。讓豆蔻喝下，體面的死去。

不曾想，竟然造成誤會。

閣主夫人知曉狀況後，親自面見歲禾。将人證物證一并呈上，低聲下氣認錯。

說不該大發善心。

為浴佛節夥同全城人焚香誦經的閣主，也寫信替夫人包攬罪過。信中亦言，不該大發善心。

夫婦兩人一唱一和，知情的所有人都來找歲禾，為閣主開脫求情。求到最後，論起養鬼一事，反而怪歲禾心狠手辣。

怪歲禾居高位，不問世事，不知鬼界衆生苦。

襯托的閣主淑質英才，高尚無比。

衆人施壓下，歲禾隻得偃旗息鼓，既往不咎。

觀此景，玉女閣，妙音宗，乃至全城都是閣主的眼線，都是他忠誠的簇擁者。

如若繼續叫闆下去，勢單力薄的歲禾，錯處隻會越來越多。反而會激起衆人叛逆心理，力挺閣主。

這步棋，下的絕妙。

歲禾絲毫不覺力不從心，心裡恨着遠在離恨天的雷神，隻覺幹勁滿滿，十分有趣。

隻因她在一個名叫《逝言》的話本中，讀到過此類事件。

話本裡說：道無常，世事有常。人心險如山，無有十足。善化惡，惡化善，盡在念頭立場間。

十分認同此話的歲禾，總在明裡暗裡觀察試探閣主。幾日下來言行舉止，沒有一絲錯漏。

路邊的狗都說閣主善良，可世間沒有絕對的善人。

揣着疑問，歲禾穿過能更快抵達春山院的鼪鼯之徑。登上瓷石大路，即将邁入春山院中時，與閣主夫人的豪華轎攆，迎面相撞。

轎攆是從遠處小側門而來，後面跟着一位長相身量，與豆蔻完全一緻的錦衣女子。用手帕拭着通紅眼眶。

歲禾心有驚雷。

閣主夫人拿下置于腰間的湯婆子，攏緊狐裘披風。掀開轎攆紗簾，露出畫着妖豔妝容的大氣容顔。

迎面而來的午風，讓她眯了眯眼。

“閻主留步。”

她的音色如長相一般，大氣非常，些微偏男音。

“夫人。”

歲禾立于銅錢門下，透過柳條的細碎光影，打在她白皙修長的玉脖。純淨，端正到可為女子，上妝修容典例的容顔，讓人一眼舒心。但那曼妙高挑的身姿，卻形成反差。

手中拿着的有些烤焦了的雞腿，仿佛都變得極有品次，令人垂涎欲滴。

閣主夫人和轎攆後的女子，眼中閃過驚豔和欣賞。

“明日乃我義女豆蔻，與青梅竹馬大婚之日。二十年的相濡以沫，終可修成正果。閻主可否賞光到長生寺，為他們做個見證？”

閣主夫人問話時，歲禾的眼神移到轎攆後，用手帕遮住臉的女子身上，“豆蔻？”

轎攆上的人紅唇微揚，眼中盡是驕傲。

“清都鳳凰兩城，許多女子名喚豆蔻。隻因兩城中，身份僅次于連曦公主，也就我的義女，名喚豆蔻。”

頓了頓，見歲禾面色仍有疑慮，扶額哀痛道：“是那個人的姐姐。”

莫名其妙的一句，歲禾卻了然，“夫人相邀，我自會到場。”

語畢，身影踏進院落。

就算她不提，歲禾也是要去長生寺的。

她要在玉女閣搞事，當然要制造不在場證明。

而且，想來這長生寺，也不簡單。

歲禾拿着雞腿，鑽進拂淵房中。本想用雞腿香氣，饞饞人。

不曾想，昏睡三日三夜的人，衣衫半敞，坐卧床榻間。一手捏着染血匕首，一手握着一團暗紅色的怨氣。

肌肉分明的腰間，有一條豎長約一指，皮肉外翻，隐隐冒暗紅怨氣的傷口。

俊美面龐，毫無血色。一滴豆大的汗水，從額間沿着直挺鼻梁，滑到鼻尖，要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