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躍口哨聲四起。
帶有血腥味的惡心口氣,一浪高過一浪。
拂淵,忍冬被簇擁至烏煙瘴氣的賭坊。
其内布局與鬥獸場無異,正中央的比武台,血迹斑斑。永遠不會幹涸,宛如血池。
周圍有流水環繞,其上有大碗血水。沒有人不愛喝。
拂淵與面有不少擦傷的忍冬,同立台上,目色複雜的面面相觑。
歲禾像個局外人,在拂淵身邊叽叽喳喳,分析此地怪異。從未得到身邊人半個眼神。
她不知道,拂某人的眼睛,下意識往她那邊瞟過好幾次。
如若不是偷偷掐大腿,拂淵早就在歲禾那雙澄澈眼眸之下,繳械投降。
将她所犯錯誤,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台下男女老少,直往台上扔砸銅錢。對賭台上那個能赢,賭的不是錢,是命。
這是一場嗜血狂歡。
忍冬來這裡已有幾日,場場勝出。賭她赢的人還有不少。
她正面露難色,歲禾飄然而去。
“不必擔心,如果你相信我,就将身體的掌控權交于我。”
制造死亡場面的小把戲,對閻主來說輕而易舉。
歲禾指尖在忍冬額間劃過,就見忍冬無波無瀾的眸子,瞪大幾分,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于是乎,歲禾在對面拂淵的瞪視下,飛速鑽進忍冬身體。
隻聽咣的一聲,擂台兩人接住亂飛上台的大砍刀,以迅雷不見掩耳之勢,互砍向對方。
遍布豁口的刀鋒,在相撞瞬間,擦出的朵朵火花。點燃擂台上的高香,看衆沸騰。
“這是忍冬的身體,你亂發脾氣弄傷了,小心我找敖遊告狀,讓你們兄弟反目噢。”
歲禾還沒放棄,逗拂淵開心消氣。
每次她耍小聰明時,柳眉挑起,眸若碧波星點。就算換了殼子,那股子勁兒勁兒的得意之色,也是惹眼的緊。
總想讓人将其摧毀。
“盡管去。”
拂淵下手又黑又準,趁着歲禾沒有摸清忍冬,接招出擊的習慣。直往人的命門弱點攻擊,毫無耐心。
歲禾節節敗退,許是環境影響,越打越窩火。周身殺氣更是節節竄升。
又一次與拂淵擦肩而過時,憤憤道:“我們何故聽豆蔻之言,鬥的你死我活?”
“強龍不壓地頭蛇,入鄉随俗為上策。”
兩把砍刀再次相撞,巨大威壓震開兩人。
“那為何必須是忍冬死?”
歲禾不服氣,飛躍而去,直襲拂淵項上人頭。
“忍冬像死狗一樣被管控,以她的身份查事,無有效用。隻有她死了,才是自由。”
“你說話能否好聽些?”歲禾用拂淵從前之言堵拂淵。
聽者不言,心中冷嗤。
敖遊不是也經常揶揄你?
“别亂發脾氣噢。”
甩刀如甩劍般順手的拂淵,反手打趴歲禾。有樣學樣,模仿歲禾的語氣噎的歲禾,半晌說不出話。
台下賭拂淵赢的人,摔酒高呼。甚至有些雙眼充血的狂徒,已經開始滿場追殺,賭忍冬赢的倒黴蛋。
歲禾痛定思痛,以跑為上策,與忍冬互相通氣。逐漸與拂淵打成平手,隐隐有些反敗為勝的趨勢。
看場的被追殺者,見局勢反轉,轉而大罵反殺。
拂淵與操控忍冬身體的歲禾,交換個眼神。都從對方眼神裡,看出了對于此地行為做派的震撼。
全是殺人狂,講歪理的殺人狂。
“精彩啊,精彩!”
豆蔻拊掌大笑,場内的血腥氣熏紅了她的雙眼。
“再好的朋友,來了此地也得反目成仇,哈哈哈……”
打架上頭的歲禾,沒在浪費時間,假裝力竭。拂淵更配合,直接揮起砍刀。
手落頭落,高香滅。
“現在我們……”
豆蔻掃過在場内厮殺的所有人,端起一碗紅血,大口飲下。股股血液,順着嘴角流下。
“……都是見證來客罪行的共犯。”
她的行為癫狂無比,與被夢魇心魔影響的白秋水無異。
莫非是新郎官跑了,人瘋了?
制造疑點,引人留下。逼迫喝藥,強制犯罪。共同沉淪,邁入地獄。
所有人都是劊子手,也都是受害者。
他們陰恻恻地看向拂淵,擠出一個嗜血微笑。
地下城不會有陽光,但它日夜明亮。
待拂淵以要在這裡點燃,一盞屬于他的骨燈為由,帶忍冬屍身出賭場時,豆蔻大手一揮,直接派人送拂淵,忍冬屍身至人骨客棧。
*
客棧從外觀之,普通至極。
入門一瞧,乍看與普通客棧無異,細究發現其内物件,全由白骨構成。
就連股骨桌上的大碗燈油,都是從吊在骨頭梁的幹屍,現流而成。
歲禾像回了老家,對此地格外親切,好奇。
仗着沒人瞧得見她,四處亂飄,盡管她雙腳還健在。
“此處比地府還像地府。”
東也戳戳,西也敲敲的歲禾。抱着櫃台上一盞通體瑩白,比玉溫潤,比珠明亮,比女子钗環步搖,華麗百倍的骨燈,愛不釋手。
拂淵懶得說她。
越活越像個孩童。
哪還有再次重逢時的拘謹規矩。
愛人友朋是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的良藥啊。
拂淵腹诽歲禾,他又何嘗不是。
那些恨啊仇啊,早在相處中,潛移默化成了不自知的愛。
正在櫃台前,切割活兔的店小二,舔幹淨刀尖溫熱血迹,滿足喟歎一聲。
餘光在骨燈忽明忽暗的火苗,一掃而過。
雙手扶住幹癟的肚子,慢慢悠悠來到拂淵面前,率先踢了踢擔架上的人頭分離的忍冬。
而後才不屑仰頭,瞪着快要奪眶而出的突眼睛,癟癟發青的嘴唇,正欲說話,被拂淵揮袖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