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天生是壞人,沒有人喜歡生來,便被定義為壞種!
她的私心是為拂淵,發心是為公平,但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癱坐在地的歲禾,腦中嗡鳴。
擡眼往前看去,引路燈淹沒在黑長狹窄過道。隐約可見一雙雙趴在欄杆的雪白雙手,胡亂揮舞。
“……她們都是你害的……”
一聲低語如陣風兒,飄過歲禾耳畔。
“……都是我害的……”
歲禾跟着呢喃,但身體對危險的本能反應,令她木木回頭。
入眼便是長無盡頭的牢獄,愧疚讓歲禾錯過了,那一閃而過的黑影。
“都是我害的……”
熱淚劃過眼角,歲禾直起身子,理好裙擺。對着牢獄中的女子,鄭重一拜。
祈蒼站在歲禾背後,同樣對水牢中數不清的鲲鵬,鄭重一拜,以示歉意。
他們白衣翩遷,比引路燈更加明亮。
雖高高在上,但沒有架子。認識到錯誤,會大方承認,會不惜一切代價彌補。
在催産男子不解的眼光下,歲禾于心中暗暗發誓,哪怕違反地府條規,也要給予她們忘卻傷痛,重新過活的機會。
思緒落下時,噴出一口老血。
生生将自己氣暈。
樂儒和祈蒼從地牢将歲禾扛出,碰上在長生寺門口激烈争吵的常生,明羨之,風帆。
“師兄帶我在此堵師姐果然沒錯。師姐你果然知道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何不早說?為何要任由閣主夫人,将我們引誘到這鬼地方?”
風帆急的跳腳,“師姐你是不是受人威脅了?”
常生闆着面孔,未有一言。
明羨之正想說話,餘光瞥見牆角的樂儒。拍拍風帆和常生,三人瞬間恢複和平。
“你你你……你不是師妹要找的人,怎麼會……”
風帆迎上前去,眼神在樂儒面容,腰間黑白面具上來回跳躍。
“怎麼會是陰陽閣的人?”
常生下意識蹙眉,對歲禾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十分不喜。
“祈蒼公子,小師妹受傷……”明羨之沒問完,樂儒把歲禾往地上一扔。
叉腰道:“你們管我是哪兒的人?”
扭頭一針刺醒守在門口打盹的侍衛。
“老鼠在眼皮子底下溜達,你們是死人嗎!”
刀劍相向聲瞬時響起。
*
待蘇禾再次有意識時,粗估時間已過去三天。
三天前,是鏡花宗師兄弟,還有祈蒼冒死将歲禾從賊窩拖出。
然後他們遇到,借刀殺人,将魔獸引往城中賭坊作亂的拂淵,忍冬。
城内最深的秘密被發掘,敵我之戰算是正式擺上台面。城中再無他們容身之地,他們屠了一座滿是埋伏的客棧,才得落腳地。
歲禾與祈蒼三天内,高熱不退,醒了昏,昏了醒。
像是着了魔。
其餘人多少也有負傷,但不像他們二人。
拂淵守在歲禾床榻前幾天沒合眼。
額頭抵住歲禾額頭,還是高熱不退,眼溢心疼。擦淨指尖,蘸了蘸茶杯裡溫熱的玉露水,點塗在歲禾幹皺到起皮的唇瓣。
而後又剜了一坨薄荷膏,塗抹在歲禾腫起的腮幫子。
那天拂淵說膠牙糖吃多牙疼,沒想到真應驗了。
平日不生病,生起病來百病發。
“沒出息……”
拂淵哀歎,見人未有蘇醒趨勢,掖了掖被角。轉而叫來熱水,去屏風後,寬衣沐浴。
他光顧着歲禾,身上還穿着三天前帶血的衣服。
早該洗一洗了。
人剛走,附在随和床底的黑影便隔着床闆,在歲禾耳邊幽幽道:“都是你害的。”
說話時,有寒氣入耳侵身。
沒一會兒,歲禾就有了些微意識。
她嘗試移動身體,隻覺每一寸肉都被釘在床闆,無法移動。
費力撕開黏在一起的雙唇,“……冷…水……”
嗓音粗噶沙啞,似是割了一刀咽喉,努力求救的鴨子。
虛虛掀起眼皮,其上仿佛壓有千斤。半阖雙眼,四下尋摸一圈。目光定格在人皮屏風後給肩上抓痕,塗抹藥粉的人影。
看了一會兒,驚覺不對,摸上脖子試探開口,“拂淵……”
嗓音依舊如瀕死的鴨子,歲禾心覺好笑,可笑出口的聲音卻是一陣刺耳的咳嗽聲。
“醒了。”
拂淵聞聲而動,扯過搭在屏風的銀白外衫,随意套上。端過桌案上冒熱氣的稠白梨蕩,走動間,身後披散的濕發變的幹爽飄逸。
“喝口梨湯,壓一壓。”
他攪攪梨湯,舀起一勺。試了試溫度,遞到歲禾唇邊。
歲禾眼睫半垂,稍稍側頭躲開。
“不會燙熟你的。”拂淵象征性吹吹勺中香甜梨湯,“乖乖喝一口,嗓子就不疼了。”
不想多說的歲禾,艱難移出藏在被窩裡的手,點點床闆。
看懂暗示的拂淵,放下湯碗。俯身抱人起來時,一拳砸穿床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