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輕輕地落，雲天染黑，不見星月。

不周山安靜下來，債鬼奔騰之聲是仙樂天籁。

歲禾垂首立在山巅，目光鎖定逐漸愈合的天裂。

在裂縫即将閉合，她清楚地看見離恨天上東慈帶妖兵，同魔兵共同抵抗仙兵。

凡族兵将在無可奈何中，殺了一個又一個仙兵。

“主人。”

黑無常報喜不報憂的聲音，從歲禾拿出的玉簡中傳出，“玄冰長城全數斷裂無誤，各個地段跑出的債鬼，全在暗中派出的鬼兵和殼形刺掌控之中。”

“好……”

“債鬼數多，玄冰長城廣長，不周山周圍有主人坐鎮，周圍百姓有驚無險。”白無常打斷歲禾，“可守護在其它小段玄冰長城的兵将太弱，派出去暗中攔截債鬼的鬼兵太多，地府已空，恐怕有危險。”

白無常一闆一眼，道出所有利害。

“粗略估算，如果債鬼持續冒出，剩餘人手會在四個時辰後徹底不夠用。而且……”

歲禾抹掉唇角血，“但說無妨。”

她揮出千絲藤，順手勾逮住一隻兔形債鬼。将它鎖在身邊，然後有目的的勾住隻人形債鬼。

“地府錢庫虧空，支付不起殼形刺的尾款。”

“……”歲禾閉目歎氣，沉默良久，“派鬼去拂淵在魔族的寝殿，把屬于我的衣裳全都賣掉。”

不等白無常應聲，她急忙道：“等等！”

“懸空山那群仙官情況如何？”

“日日抱團在儒劍宗和曆法宗門前哭墳，央求兩大宗門合力來清繳咱。”黑無常搶先回答，“可惜兩大宗門關門不見客，一殿閻羅守着他們看笑話哩！”

“受仙主點化而成仙者有幾人？”

蹲在田坎間歇氣的黑白無常面面相看，黑無常用胳膊捅捅白無常，“你說。”

“……”白無常斟酌一番，“經一殿閻羅查驗，未受點化而自然成仙者零人。”

“既如此不必再派人去魔宮，讓一殿閻羅把那群仙官扔到，每一個即将被債鬼殺害的世人面前。

控制住仙官不準他們救人，在手無寸鐵之人被殺掉之前，不要現身在他們耳邊要求他們說句真神的吉祥話。而後，暗中助他們将債鬼殺掉。”

歲禾狡猾一笑，“告訴他們，說真神吉祥話，是殺死債鬼的咒語。而要想咒語有力量，擊殺債鬼，必須為真神點燃一盞信徒燈！”

“若有人說真神壞話，直接拿下，往罪神山扭送。”

“主人！”黑無常激動大喊，“這，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肯定會穿幫。”

“無須擔心。”她攥緊玉簡，将其收回前斬釘截鐵到：“你們隻要再給我争取三個時辰。”

債鬼形成的根本原因，是萦繞在罪神山漫天怨咒和心魔。

其天敵必然是祝福真神的吉祥話。

而當人的生命受到威脅，誰還管真神之臭名，必然會牢牢抓住救命稻草。這樣一來，真神好名聲回歸，多人的祝福也可消解掉無虞對世人的怨恨。

說不定，還能慢慢抹平寄宿在他體内的心魔。

歲禾頗有些激動，盤腿坐在積雪山巅，手裡揉捏着滿嘴獠牙，無毛黑殼的兔形債鬼。

“老哥能控制你們，我與他同宗同源，必然也可。”

“你說是不是？”她拎起兔耳朵，上下左右抖動。

掌中有神力遊竄兔債鬼周身，第一次嘗試用神魂，融進手中物身體取得共鳴聯系，獲得它們控制權。

兔形債鬼似是受到極大刺激，呲牙咧嘴揚起布滿倒刺的腳掌，即将落在歲禾面頰時，一旁的人形債鬼突然嘶吼大叫。

兔形債鬼立刻安分起來。

人形債鬼之反應，果然不出歲禾所料。

“是你們體内十六真神的怨念多，所以……”歲禾扭頭看向人形債鬼道：“識得我是老十八嗎？”

嗬嗬喘氣的人形債鬼安靜下來，無異于是對歲禾言的肯定。

“有了！”

歲禾蹭地站起身來，堆積于身體的霜雪落了滿地白。

晚間天黑，債鬼于夜色融為一體。她眸中神光流轉，幾次來往山巅于山腳，逮住可看到的十幾隻人形債鬼。

以神力覆蓋它們身體，将他們身前的十幾顆白色心髒，逐漸逼合到一起。

其中有幾隻債鬼的心髒，有嚴重排斥反應。歲禾将其摘除隊伍的瞬間，剩下的人形債鬼竟融洽無間！

一隻初具五官，體态健美。心髒位置自帶黑殼盔甲的人形債鬼應運而生。

似是一具雕刻在黑樹上的人。

它仰天長嘯一聲，聲音嘶啞難聽。敲碎心髒處的堅硬盔甲，震起一層黑灰。指指白色心髒，做出捧水的姿勢，湊遞到歲禾面前。

歲禾定定看着它心髒中心，一縷似有似無的夾雜黑氣的七彩氣，濕了眼眶。

七彩氣是十六真神的氣息，那氣息依附黑氣而生。

黑氣是為怨念。

所以，當咒怨，債鬼徹底消除時，便是十六真神徹底死亡刻。

“為何？為何要殘存有氣息？”歲禾仰頭望天哽咽道：“非要我與哥哥親手為你們送葬嗎？”

人形債鬼點點頭，看不到眼前人模樣，隻覺熟系親近，想要滿足她的一切願望。擡起黑手輕觸歲禾面龐，留下半個黑黑的手印後，突然敲碎心髒。

混合怨念的真神之氣飛于虛空，與從遠處飛來的一抹細小真神氣融合。兩道七彩氣成纏繞狀态鎖住怨氣，鑽進歲禾體内。

無須言語，她便知曉她有了操控債鬼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