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青林早已将雲門汀藏書閣中的書籍爛熟于心,關于這種陣法,卻是絲毫沒有印象,他又解釋了許多,主旨也就是論證這種嵌套結構在理論上是有多不可行。
薛湜聽得有些雲裡霧裡,隻能抓住關鍵信息,“理論上不可行,不是說完全不行是嗎?”
過青林沉思片刻,保守給出了答案:“嗯,但強行将兩陣結合勢必會消耗巨大靈力,如此行事,隻是為了設下一道陷阱,有些浪費了。”
薛湜點點頭,食指運轉靈力,隔空輕輕在地上劃了幾道,一道如同蛇蟲般的符号躍然其上。
正欲發問,那邊孔信就要回來了,直奔着過青林而來,薛湜剛想将地上的痕迹抹去,倚在窗邊的豐歡一把将孔信拽了過去,口中道:“呆子。你看不到薛湜姐在和大師兄說事嗎?”
孔信倒也不惱,哦了一聲,便站在豐歡身側靜靜等待。
過青林盯着地上那塊圖案看了一會兒,略微皺起了眉頭,過了片刻,才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
薛湜畫在地上的就是易承簡腕間的那個符号,也就是孽涼圖禁制的标識。
雖然早就料想到是這個結果,但薛湜還是輕輕歎了口氣。于是又将右手翻轉,掌心朝上,掌間被隐藏的殷紅圖樣逐漸浮現出來。其實這才是薛湜來找過青林的真實目的。
過青林博聞強記,凡是看過的書過目不忘。
果不其然,過青林眼光接觸到那印記的時候神色一凜,“你與人結主仆契了?”
似是不解,他疑惑着望向薛湜。
薛湜攤手道:"沒辦法,情急之下隻得如此。何況我是主,倒是我占了便宜呢。"
但過青林的神色卻沒因為這句玩笑話絲毫有所松動。雖然主仆契約受限的一方是仆從,但說到底誰又會希望無緣無故與另外一人綁定在一起。
薛湜便将來龍去脈講與過青林聽。比起孽涼圖,她更在意這個主仆契約,畢竟這個直接關系到她的生死。易承簡那個瘋子,一定會在脫畫之後第一時間尋找破解主仆契約的方法,若是她泰然不動,被易承簡搶先一步尋到法子,主仆契解之後,她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她可不相信話本裡那一出,那個瘋子能被自己感化,何況薛湜本就不是什麼大聖人,對付這種人,她隻相信以暴制暴。
薛湜也沒少聽過主仆間厮殺的慘烈故事。這也是為什麼過青林一臉凝重的樣子。
主仆契約會讓仆從與主人共享痛楚,也就是說,如果薛湜受傷的話,與此同時,易承簡身上會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傷口。這狀似在維護主人的權益,避免仆從反叛背刺主子。可這項機制的初衷本就有誤,若是衷心的仆從,完全不需要這層枷鎖,若是不衷心的,有了這層枷鎖,倒是會激起魚死網破的決心。
百年來不乏這種案例,仆從被迫接受不屬于自身的傷痛,長期被壓迫,于是憤起反抗,幹脆與主子來個同歸于盡。
聽完薛湜的講述,過青林也就知曉薛湜的意圖,于是道:“主仆契約從來都是需要雙方同意才能解除,書上也未曾記載強行解約的方法......”他先給薛湜吃了一記定心丸。
但薛湜卻沒因為這襲話輕松下來,倒是略微繃緊背部,更加緊張了起來。過青林總是喜歡轉折,關鍵語句總是放在後半句。
果不其然,下一瞬,過青林接着道:“你可曾聽聞青晃山?”
薛湜仔細思索了片刻,從腦海深處挖出一點影子,抓住了。青晃山,是位于寶慶境内的一座山峰,山上立了個不大的門派,隻是早在十年前,這個門派就已經消亡了,這點事原本在江湖上是掀不起波瀾的,但這一派的滅門之狀實屬慘烈相當,門中弟子皆被人剝去血肉,人皮稀稀拉拉沿着山腳挂到山頂,每隔一段距離,沿着青石小階,就能發現一張滴着血的人皮。
但死狀最為慘烈的,還要屬青晃峰峰主。據說是被抽盡骨架,吊在山門前,一滴一滴滴幹了血水,那山門前的石階縫裡,現在都還泛着洗刷不掉的暗紅色。
薛湜不知道為什麼過青林會忽然提及這陳年往事,但轉瞬之間,她立馬想通其中關竅,“你是說,這和主仆契相關?”
過青林點點頭,繼續說下去:“青晃峰主隐居于山中,不問世事,世人對其知之甚少,對青晃峰有印象,還是從那次滅門之後。所以幾乎無人知曉,這青晃峰峰主,有一名虎妖仆從。”
薛湜雖然有所疑問,但還是沒打斷過青林,不過過青林一眼就知曉,于是道:“青晃峰峰主與雲門汀祖上有些淵源,此前我随師父下山曆練,途徑青晃峰,周遭未設驿館,有着這層關系,才得以上山滞留一宿。機緣巧合下,偶然得知。”
“青晃峰被滅門後,師父念着這個人情,去為青晃峰一派斂屍,才發覺峰主右掌洞開一個血窟窿,此前師父和一衆長老還覺異樣,但直到兩周前,距離滅門十年整,因為這件事,青晃峰方圓都不得安甯,所以師父每五年會去周邊鎮壓煞氣,而這次,卻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是當年那個虎妖,就連他眉心,還留有主仆契的妖紅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