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經理又擡起頭，“你們還有什麼事？”

“我對咱們電影院有個小小的建議，”聞慈比了個手指尖兒那個大的位置，示意很小，見魏經理疑惑地點頭，這才笑盈盈問：“咱們一樓鍋爐房那個燒水壺能不能更新一下啊？它好容易燙到手，我覺得很容易損傷咱們工作人員的身體安全！”

“燒水壺？”魏經理一愣，她不愛喝水，從來不去樓底下打水。

聞慈立即點頭，強調道：“是呀是呀，中午就差點燙到了呢。”

魏經理立即重視，“可以，我接受你的建議。”

一個燒水壺也花不了幾塊錢，他們這麼大單位，不至于要摳這點支出。

聞慈說完準備走了，看蘇林居然還杵着，用眼神示意了下。

蘇林嗫喏着，“我，我有事找經理。”

等聞慈走了，連門都順手帶上，蘇林看向魏經理，低頭道：“經理，我想問問，能不能預支我這個月的工資……”

……

蘇林回到辦公室，就見到聞慈正蹲在櫃子前，背對着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躊躇半天，還是走了過去，“對不起。”

正搗鼓顔料的聞慈：“？”

她驚詫地扭過頭，見到蘇林蔫頭耷腦，真心實意的跟自己道歉，先是不解，然後是恍然大悟，抱着挑好的幾盒顔料站了起來，“就因為魏經理選了你沒選我？”

蘇林悶悶點頭，頭埋得更低了，“你畫得更好。”

“你怎麼一點自信都沒有呢？”聞慈歎氣，要是蘇林得意自傲的話，她可能還會酸溜溜，但面對這種老實的傻白甜，她都怕自己話說重了傷到對方。

這性格，不會是被欺負長大的吧？

蘇林不說話了，好半天又吭吭哧哧道：“我，我還是覺得你畫得好。”

“但我覺得你畫得很好，”聞慈不是很情願但真心的說了這一句，見蘇林驚訝地擡起頭，又不太自在，咳了兩聲，強調道：“單說今天這一幅啊。”

蘇林不是很相信，頭又低了下去。

聞慈的歎氣聲快要從天靈蓋裡發出來了，她把手裡顔料塞蘇林手上，“行了行了，等海報畫出來，看大家的反響你就知道自己畫得好不好了——現在，趕緊畫色彩小圖去。”

這大好的年輕人，怎麼能天天傷春悲秋的呢？

聞慈就很有鬥志，并且因為蘇林的存在，她鬥志更盛。

雖然大海報的草圖沒選中自己的，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好事，她可以借此實驗一個問題：要是和人合作的畫得到孩子們喜歡的話，會不會得到娃娃點呢？

五點鐘前兩分鐘，聞慈就立即站了起來。

蘇林還在研究這副草圖該怎麼配色，聽見動靜，茫然擡頭，就見聞慈美滋滋把晾幹的飯盒收進包裡，套上棉襖圍巾，五點鐘準點，精準地收拾好了東西。

她面前的桌子空空如也，不知什麼時候把顔料收了起來，隻剩一幅完成的色彩小圖。

聞慈把色彩小圖也放進櫃子裡，回頭就對上蘇林疑惑的視線。

聞慈：“……”

摸魚人咳了一聲：“下班了都，我走了啊，你記得鎖櫃子和辦公室門，”說完，把柿子黃的毛線帽扣在腦袋上，一直拉到眉毛上，這才快快樂樂地朝門外走去。

蘇林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下班了。

他看看自己面前，色彩小圖還沒動筆，魏經理讓畫的小海報草圖連個影子也沒有，他想了想，拿了一張空畫紙放進包裡，決定今晚回家把那張草圖先趕出來。

他收拾好東西鎖上門，這才往樓下走去。

放映員們還沒法下班，蘇林和大家腼腆地打了招呼，等走出電影院，才松了口氣，外面的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風冷得很，他縮縮脖子，轉了個方向往家裡去。

蘇林進到一片老舊平房，熟稔地叩了角落一道門。

門裡傳來撥弄插銷的聲音，立即就打開了，大門一開，露出裡面黑洞洞的屋子，沒開燈，也沒點蠟燭，門口的老太太面帶驚喜，“這麼早就回來了？”

蘇林笑着叫了一聲“奶奶。”

屋子裡燒得沒多熱，但總比外頭要好很多，蘇林急忙進去關上門，免得這點熱乎氣兒都跑沒了，而門一關，屋裡黑得像是入了夜。

“怎麼不開燈？”蘇林說：“我現在有工作了，不用像以前那麼省着。”

他摸索到牆上懸挂着的燈繩一按，“啪嗒”兩聲，外間裡間應聲而亮，他轉頭，借着白晃晃的節能燈光，這才看清老太太臉上凍出來的紅痕。

蘇林的眉頭頓時皺起來了，一摸老太太的手，冰涼涼的。

“奶奶，”他語氣裡帶着嗔怪，“你怎麼又出去掃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