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的麻痹感細細密密篩過雲川的頭皮,帶給她一種強烈的刺激和恍惚。就好像她此刻身處的不是腦機機艙,而是在被注入過量麻醉藥物後像塊死肉一樣被擺在了實驗台上。
有泛着冷光的儀器伸出探頭,開始對她的頭顱乃至大腦進行精密處理。
——切皮。鑽孔。銑骨。
——剪開腦膜。
——從前額至後腦,她的神經正在被一點點剝離。
雲川忍無可忍地尖叫:“停下!!!”
……仿佛石子擲入意識的湖心,原本平靜的死水泛起層層漣漪。
那向四周蕩漾開的波紋持續攪弄着雲川的理智,此刻的她分辨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正在尖叫,又或者一切不過是飄蕩在思維中的可怖幻象。
……難道其他人接入腦機時的感覺也如此怪異嗎?就好像大腦被活活解剖?
好在,眼前的視野終于明亮起來。
雲川劇烈喘息。
有風揚起她的發絲,一股無比真實的青草氣味萦繞在她的鼻尖……所有感官無一不再提示她,她已順利進入到模拟戰場。
然而,還沒等她看清周圍,就因為身體上突然增加的強烈壓迫感失去平衡,“咚”地一聲臉朝下,栽倒了。
五體投地。
雲川:“……”
為什麼。
“噗哈哈哈哈,你沒事吧?”不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仔細聽有點耳熟。
雲川努力半天,還是沒能擡起頭看一眼來人。
……她的身體突然變得很重,四肢也不受控制,讓她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情況很不妙。
如果雲川此刻所處的是真實的戰場,她可能下一秒就無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可是,哈哈哈哈,你現在好像一張餅啊哈哈哈哈,癱得好平哦。”
來人沒忍住笑意,大咧咧蹲在一旁,伸出手指戳了戳這個一進模拟戰場就原地跌倒的倒黴蛋。
雲川額角青筋直跳。
還沒完全恢複冷靜的大腦在此刻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很想把這嘎嘎大笑的家夥給毒啞。
但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
意識到形勢不利,雲川深吸口氣,非常誠懇對來人道:
“你好,朋友,請救救我。”
這人繞着她轉了個圈,口中啧啧稱奇:“你好啊,我還是第一次在模拟戰場裡見到被漫遊者機甲壓得動彈不得的人呢!哈哈,你等等我拍個照留念一下哈——話說,朋友,你是不是把操作難度調成困難模式了?你要不重新設置一下吧,什麼?你是新人,不知道在哪搞?”
“按理來說,隻要碰一下自己胸口就可以彈出個人面闆,但你現在……哎,算了,我幫你翻個身吧。”
“謝謝。”
雲川臉埋在土裡,根本看不見對方長什麼樣。
可當她閉上眼時,她的腦海中卻自動勾勒出一台重型機甲,從正面看幾乎沒有脖子,頭部與肩背直接連接,顯得圓頭圓腦。
然而這并不是一台可愛的機甲。
一個連接有兩根粗壯機械杆的活動金屬闆從這台機甲右肩和手臂的間隙緩緩升起,順着手臂外側滑下,咔擦一聲組合成了一把巨大的……鏟子。
——然後欻得将她鏟翻了個面。
雲川木木望天。
一片陰影籠罩頭頂。一台白色的陌生機甲擋住大半虛拟的藍色天空。
“你擡得動手臂嗎?”
雲川試了試:“不。”
于是對方用機甲另一隻手握着她的手,在她胸口處按了下。
直到手臂被提起的時候,雲川才赫然發現,自己整條手臂都被一種黑色的金屬所覆蓋,她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就好像這層金屬已經與她融為了一體,成為包裹住血肉的第二層皮膚。
可一個連嗅覺都做得如此逼真的沉浸式全息模拟戰場,難道會單獨忽略掉參與者對穿戴物的觸覺感知嗎?
正想着,一塊散發着藍光的半透明面闆從胸口處彈出來,飄浮在半空中。
雲川隻看了一眼,就被滿屏的紅鎖震驚了。
“怎麼樣了?”
“我的面闆很多欄目都被鎖死了。”雲川說,“大部分屬性被設置為百分之百,這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啊!”
白色的機甲面罩嗖一聲打開,有兩條長長的小辮子垂下來,在雲川眼前一晃一晃。
“你是不是被人整了啊,朋友?”
解厲吃驚地看着她。
雲川:“嗯……不好說。”
解厲搖搖腦袋:“新人入門一般都會默認選擇【尋覓者】系列動力裝甲,雖然比不上【漫遊者】那麼靈活和舒适,但【尋覓者】相對難度更低,對精神力負擔也非常小,即使G級也可以自由操縱。”
解厲一邊說,一邊把雲川從地上拉起來,“唔,你這一身還真有分量……話說回來,朋友,你的精神力評級應該挺高的吧?畢竟漫遊者腦機的使用權限隻會對C級以上——也就是B、A、S等三個級别的覺醒者開放。當然,也隻有這三個級别的人能和生物機甲進行精神鍊接。可是,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
“我從十二歲起就待在瑟銀聖所了,不久前剛升B級,我認識這裡的所有覺醒者,可我從來沒見過你。”
解厲臉上的笑意忽然就消失了。
一個迷你脈沖激光炮從她機甲厚重的左肩升起,炮口散發着冰冷又灼熱的藍光,直直對準雲川。
“你是誰?”
“呃?”
……所以,解厲完全沒認出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