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抛投,湛容華在空中身姿矯健地連續甩出三連鞭擊!鱗片劃過怪物看似黏稠實則堅硬的表層,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卡修斯則如黑夜中的鬼魅,暗紫色機甲化作一道流光。
十六柄匕首割裂空氣,帶起一陣無形的漣漪,恰似寒夜中的冷光,精準地刺入怪物體内,似要将這邪惡的存在釘于無形。
但怪物的皮膚卻在被刀鋒觸及核心前驟然硬化,卡修斯頓時被反震撞進廢墟中。
“超聲波!”雲川的一條觸手纏住湛容華機甲的蜥蜴尾,“使用超聲波共振!”
兩者精神域網鍊接的霎那,湛容華的瞳孔在精神圖景裡燃起橘黃色的火焰。
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自己充滿力量。
他的機甲腹腔裂開發聲腔。
肉眼可見的震蕩波将怪物皮膚表層震出層層蜂窩狀的結構。
阿比蓋爾瞅準時機,毅然将手臂上的黃金盾牌砸進怪物皮膚的裂縫中!
臂盾掀起的震動如洶湧的浪潮,讓那怪物體内流動的劇毒黏液短暫凝固,時間仿佛也在此刻為之停頓。
當盾牌能量過載爆炸時,雲川看見——怪物體内深處有團暗紅色能量體在轉動!
“麥考夫!”
雲川用三條觸手卷住他的機甲噴射口,“把你的目标對準那裡!坐标是——”
“9-7-21!!!”
這個C級哨兵此時的反應速度快得驚人,當幽藍光束貫穿怪物的瞬間,解厲的熱熔炮與卡修斯的匕首同時刺入能量核心。
黑液海嘯般洶湧而至,瞬間就将阿比蓋爾的機甲吞沒!
那如墨的黑暗似要将一切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解厲的肩炮陣列轟出一條求生的通道。
“阿比蓋爾!!!”解厲怒吼,“我!來!開!路!”
狂暴的火力幾乎将怪物打穿,一片可怕的嘶嘶聲中,阿比蓋爾頂着破敗的機甲和滿身的傷沖了出來。
卡修斯被禁锢在核心的液态囚籠中。然而他并不慌張,他握緊匕首,機甲周身瞬間燃起帶電的火花,猛然砍斷籠子,踩着阿比蓋爾的盾牌一躍而起!
雲川:“就是現在!”
卡修斯匕首刺入核心的瞬間,怪物體内頓時爆發出一陣灰黑色的霧氣,如幽靈般探向衆人。
阿比蓋爾瞳孔驟然緊縮:“該死,那是拟态核心。”
湛容華:“小心精神污染!”
雲川的八條觸手瞬間悉數張開,形成一道堅固的防護網。
怪物發出非人的尖嘯,精神污染源的嘯聲召喚風雨,一時間狂風怒号,暴雨淋漓。
雲川的精神就在這時突然被拖進暴風眼中。
無數破碎的記憶猛然湧入,在意識海裡不斷翻湧撲騰。一時間,雲川看見注射器刺入脖頸的研究員,看見融化在培養艙裡的流浪漢,觀測到那從深空傳來的詭異低頻波……
混亂的意識漩渦最終熔煉成一雙金色的眼睛。
眼睛死死凝視着雲川。
她像被攫住心髒般幾乎要窒息。
身體不受控地抽搐,直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撫上她的後頸。
“堅持住,你可以淨化它的。”
當這聲呢喃混着尖叫傳進雲川的耳朵裡的時候,她不受控制的狂亂思緒忽然停頓了一瞬。
堅持住。她想,我一定要堅持住。
我還沒有——
霎那間,雲川的精神域網猛然爆發!她的精神觸須在此刻彙聚成海浪,不斷沖刷着那些黑色的記憶。
飓風悄無聲息停止了,雲川跌跌撞撞落回地面。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卡修斯的匕首正抵在她咽喉三厘米處——他的機甲關節還滴落着劇毒的黑液,可他仍用一手托着她的後頸。
卡修斯小半張面甲都已經被腐蝕,露出些許打着卷兒的發絲,和一隻神秘的暗紫色眼眸。
他垂眸看着雲川。眼睫毛濃密而纖長,像是為這隻眼拉起的黑色帷幕,随着每次的眨眼輕微顫抖,似乎隻要凝視片刻,就會被卷入深不見底的漩渦中。
“你恢複清醒了嗎?”卡修斯開口。
雲川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卡修斯收起匕首,“保護向導是哨兵的職責。”
正在此時。
麥考夫的動力機甲燃料艙突然過載,表面開始閃爍起刺目的警示紅光,原本流暢的動作變得卡頓起來,每次關節的扭動都伴随着一種不穩定的震顫,推進器噴射出的火焰時強時弱,他最終不慎從半空中墜落。
湛容華毫不猶豫,蜥蜴尾緊緊卷着自爆裝置,決心向着核心發起自殺式突進。
“你在做什麼?”
解厲猛地拽住他的尾巴尖兒,将他甩到身後:“這事還輪不到向導!”
而直到此刻,怪物真正的核心,在剛才雲川标注的反方向悄然顯形。
阿比蓋爾接住麥考夫,把他拖到一旁,竭力撐起盾牌。
解厲再次發射電磁炮。
卡修斯眼神冷酷,機甲周圍電光閃爍。他從脊椎後抽出一把狙槍,十字準星對準怪物核心。
雲川的觸手再次纏住湛容華胖胖的蜥蜴尾巴,兩人的精神域網同時間展開覆蓋住所有人。一時間,六人的精神力被凝成一起,如洶湧的洪流,似狂暴的飓風,向着怪獸席卷而去!
終于,怪物在精神力和物理的雙重暴擊中爆破中緩緩坍縮,如夢幻泡影般消逝。
然而這并不是終結。
一個怪物倒下了,但先前阻攔他們的那些感染者也陸續加入戰場。它們單個戰鬥力并不強悍,可奈何數量實在太多了。此刻正如潮水般向他們漫來。
大家的體力都被消耗了大半,經不起第二場厮殺。
雲川明白,此刻已經到了撤離的時候。
“不要戀戰。快走。”她說,“我們的目标是航空樓頂。”
“我來殿後。”卡修斯說。
雲川朝他略一點頭。她身後,一條觸手纏住精疲力竭的麥考夫,一條觸手裹起從戰鬥開始時就一直在尖叫現在也沒停止的林艾,一條觸手扶起腿部和手臂都受傷了的阿比蓋爾,就這麼拖家帶口地爬上了航空樓。
她要把他們這些傷員先安全送達頂樓,然後再來接應剩下的人。
“解藥和林艾就交給你,阿比蓋爾。”看見阿比蓋爾點頭将解藥箱子抱在懷裡,雲川微微松了口氣。接着她轉身,對麥考夫說,“你能啟動這台飛行器嗎?”
麥考夫虛弱點頭,“但我需要時間。”
雲川往樓下看,瞳孔驟然一緊!
僅僅一會兒的功夫,她就看不見剩餘三人的身影了!
從地面到頂樓的垂直空間,此刻已完全淪為感染者們瘋狂攀爬的通道!
無數感染者在地面湧動,簡直像一片散發着腐臭的黑色潮水。那些位于最底層的感染者即便被同伴踩踏仍拼命往上拱,身體互相擠壓碰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有些感染者胡亂抓着同伴的身體,黑洞洞的口腔大張着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唾液混合着黑血流下,滴落在下面的感染者頭上、身上。每一層感染者都承受着巨大的重量,有的身體已經被壓得變形,但他們仍機械地用僅存的力量抓牢下面和上面的同類。
雲川心登時一緊。她立刻釋放精神域網,瘋狂搜尋自己的隊友。
【我們在航空樓的緊急通道裡!】湛容華的精神觸須很快回應道,【我們正在接近頂樓!你不要下來,保護好其餘人!】
【小心。】雲川隻能如此囑咐道。
感染者搭建的梯子已經很接近了頂樓了。最上面的幾個的動作因此變得更加瘋狂,手指緊緊扣住牆壁上的縫隙,或者是邊緣的欄杆,本就接近融化的手此時早已被摩擦得不堪入目。
但幸好雲川的觸手足夠強壯,數量也足夠多。每每有四面八方的感染者接近,就會被她一下子攔腰拍下去,化作腐爛的肉泥。
這樣有效率的手段也并非沒有代價。感染者身體飙出的黏液滴落在觸手上,灼燒出一個又一個的洞孔。
生物機甲對于操縱者來說就如同自己的皮膚,受到的任何傷害都直接反饋到大腦神經中樞。
就像無數根針猛地紮進皮膚,帶着滾燙的熱度。這種熱度在刺痛的瞬間迅速蔓延,仿佛一小團火焰直接在皮膚上燃燒。在接觸的瞬間就強烈地向大腦傳遞着疼痛的訊号。可這疼痛不會立即消失,那是一種持續的、深入骨髓的痛。
為了轉移疼痛,雲川隻能将注意力轉移到擊殺感染者身上。
她需要盡可能多的殺敵,隻有這樣才能在排位賽中拿到第一名。
可她為什麼執着地想成為第一呢?
——因為隻有這樣才會被看見。
隻有被看見,才有更多機會。
——可她想要什麼樣的機會呢?
她想要……
雲川咬牙,在她的觸手又一次碾過感染者後,其中有兩條已經被腐蝕到徹底斷裂了。
“麥考夫!”見狀,阿比蓋爾怒吼道,“快一點——!!!”
“在搞了!!!”麥考夫很痛苦地回應。
身後,樓下通往天台的門被猛地踹開!
雲川回頭,首先看見的狼狽滾落在地的湛容華,然後是解厲,最後是卡修斯,和——
“怪物沖上來了!”林艾這次尖叫得更加歇斯底裡。
卡修斯暴喝,“我支撐不了多久了!”
“死腦子快轉呀!”麥考夫急得流眼淚,“嗚嗚嗚快一點……”
終于,在他們即将被感染者淹沒的時候,飛行器艙門終于升起。
雲川眼疾手快地率先把麥考夫推了進去,然後是林艾,阿比蓋爾和湛容華。
“我不會開飛行器……等等,我記得這是有自動駕駛功能的。”這次坐進駕駛位的人變成了麥考夫,他手忙攪亂地操作起來。
雲川忙着拉最後的兩人。
她伸出兩根觸手,一隻抓住卡修斯,另一隻卻在即将觸碰到解厲的時候,被感染者飛濺的血液腐蝕,斷成半截了!
不僅如此,原本已經搖搖晃晃起飛的他們,因為感染者不斷往上爬,被硬生生拖在了頂樓!
“解厲!——”雲川失聲。
“你們快走!”解厲怒吼着舉起最後一把脈沖槍和電磁炮,“我會幹掉所有擋路的感染者!!!”
那一刻,火光沖天而起,如綻放的紅蓮,撕開黑夜。
沖擊波掀飛了解厲,她恍惚中聽到雲川在嘶吼什麼,那聲音比她墜向地面時耳畔呼嘯的風更尖銳。
墜落的過程像被無限拉長。
黏液正在腐蝕她的傷口,解厲卻忽然想起不久前剛和雲川彙合時的場景——她從天而降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明明落地時的姿态還很笨拙,卻仍然能用冷靜的口氣說出“這座城市正在融化,讓我們給它來場無菌化消毒”這種狂妄的話語。
可過了才多久啊,融化的人卻變成了解厲自己。
此刻,她燃燒的軀體正化作照亮黑夜的火星。
解厲嗅到自己皮肉灼燒的焦味。
最後的視野裡,月光劈開朦胧的霧氣,起飛的飛行器劃破雲層。
機翼陰影掠過解厲殘損的面甲。
“……痛死老娘了。”解厲喃喃,“下、下次排位賽我一定不會再頭腦一熱搞這種犧牲奉獻的戲碼了……我該說些什麼來作為遺言呢?一般動漫裡有遺言的角色會顯得比較酷……但是,可、可惡……頭好痛,我怎麼一到關鍵時刻頭腦就一片空白?”
就在解厲以為自己會葬身火海時,突然,幾條狂舞的觸手猝不及防撞進她的視野中,撲進了烈火!
被火燒焦大半的觸手死死纏繞在她的腰間,把她直接拽離了火海!
“把遺言憋回去。”雲川很陰沉地說,“我讓你死了嗎,哨兵?”
“既然你當初選擇了我,那麼我就會把你原原本本地帶回去。”
她們借由觸手吊挂在飛行器下方。
卡修斯從上而下俯視她們,慢慢眯起眼睛。
而随着飛行器高度不斷攀升,下方屬于感染者們的咆哮逐漸消失。
他們駛入一片迷霧中。過了一會,前方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連綿的雪山。
有金色的光,輕柔撫過每一寸潔白的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