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太苦了,哪怕秦氏女再聰慧面對匮乏的事物也束手無策,看着大家活生生餓死,前一日還沖你笑的小孩,下一瞬就沒了呼吸,那種恐慌真的很可怕。”
“淮靈是當初那一脈秦氏女裡最小的孩子,她看着自己的長輩為了縣民們不惜割自己的肉,拿自己命去試野草,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去,最後隻剩她一個獨挑大梁,她害怕。”
“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我能懂她的害怕,病機難免亂投醫,我們就是這個時候開始了配陰親,原本一開始,隻打算渡過這段饑荒期就好,可後來,就停不住手了。”
“人一旦餓過肚子,就會時刻害怕饑餓,再多的東西都覺得無法滿足,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饑餓,也就是貪欲。”
李三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用着那幹涸的嗓子嘶啞地說出這麼一段話。
他或許是想為自己開脫,也可能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後格外的想傾訴。
但無論是哪種現在的林若草和秦一鳴都不想聽他在這念叨。
林若草支着身子下了榻,她走到李三爺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李三爺,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木為風是你殺的吧?”
她手中多出了一枚珍珠,一枚品相一般的珍珠:“我在他家找到的,你眼熟嗎?李三爺?”
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表情真的會不一樣,林若草在此刻在李三爺那張焦黑的臉上竟然看到了如有實質的驚恐。
“你女兒親自挑來打磨的,你們夫妻一人一個,李夫人那個鑲在了她耳墜上,你的這個,怎麼跑到了木為風家裡啊?”
“而且,你猜我在他家還發現了什麼?一個酒壺。”
“一個壺口上被灑了藥粉的酒壺,一個裝着你親自去買的燒刀子的酒壺,酒壺我已經遞交給仵作了,他的屍身也讓人在撈了,等撈起來,驗完了屍,一切就可分明了。”
“現在想想,你當初的表現真的很奇怪,比起其他的,你好像更在意木為風是不是真的死了。”
“李三爺啊李三爺,我曾經不信什麼輪回啊報應啊上天什麼的,但現在我還真的說一句,上天真的太公平了,偏偏一場大火就留了你一個,原來是等在這呢。”
李三爺艱難地張着嘴想說些什麼,他試圖擡起手拉住林若草,可他壓根無法使力,隻能絕望地在地上亂蹭。
……
他的想法沒人在意,秦一鳴跟着林若草一起走出屋門,他看着前面正在查看屍身的林若草,一頭秀發披在她的身後,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竟然有種難以言說的……好看?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林若草的肩:“這案子辦得漂亮,你挺不錯的。”
聽着他的誇贊,林若草隻淡淡道了一句:“哦。”
“哦?就哦?我可是在誇你耶!”
“誇我不正常嗎?這案子我就是辦得漂亮啊”她站起身,直視向他的眼睛“我就是很好很好很好啊。”
平淡如波的話語從她嘴裡說出,卻在秦一鳴心裡泛起了漣漪。
他突然明白了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是這股子自信,永遠覺得自己一定能辦到,如果暫時辦不到那就努力去辦到,所有的誇贊都是合理,如果不合理,那就做到合理。
她就是很好很好很好。
這種會被人嘲諷是妄自尊大的話,從她嘴裡吐出來竟都多了那麼幾分可信。
“我現在能明白謝大人為什麼誇你了。”
“你确實很有引人注目的特質。”
若是之前他這樣說,林若草肯定會高興又好奇地追問兩句,但從李夫人那知道那事後,她如今心情複雜,沉默良久後,才問出了那句:“你覺得謝大人是什麼樣的人?”
“謝大人?沉穩冷靜正義英俊潇灑帥氣……反正所有好的形容詞都能用來形容他,他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人。”
聽到這一大串誇誇誇的形容詞,林若草隻覺自己耳朵受到了傷害,面對這樣完全不理智的狂熱追捧者,她本該就此閉嘴,但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她一直藏在心裡的話:
“你覺得,他會和這個案子有關系嗎?”
“不可能!”斬釘截鐵的回答吓的林若草一愣“他可是謝俞,若是他也會被腐蝕,那我們慕國官場可就再無清官了。”
“這句話雖然是誇張了點,但林若草,說真的,他謝俞的名聲不是瞎傳的,是真真正正一場場案子博出來的,他當初可是親手将自己的親人送上了斷頭台,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和他們同流合污呢?”
是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和他們同流合污呢?
但李三爺為什麼會給謝家進奉珍珠呢?那顆珍珠又為什麼會要了她兄嫂的命呢?
林若草沉默地閉上了眼,她心中緩緩升起一個疑問。
自己說謊守住了那群少女的信仰,那她的信仰呢,她信仰的謝大人會屹立不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