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仙鶴袍,青玉冠,泛瑩綠光的玉佩,這具屍身通身打扮就透露着一個字。
‘豪。’
不知死的是哪家的大少爺。
他趴在一堆柴火堆上,臉被壓住看不清楚,手自然下垂着,露出手腕處的一片青紫。
林若草用樹枝摁了摁他的手,一塊皮被摁下去,留下一個壓痕。
不是剛死的,但也沒死多久。
她往前走了幾步,嗅了嗅鼻子,預想中腐敗的屍臭味沒有傳來,相反一股濃烈的異香沖進她的鼻子裡。
她皺了皺眉,好甜的香味,像是把人泡進了蜜罐子一樣的甜味。
“唔。”一旁穆熊夢小聲地驚呼吸引了林若草的注意,她轉過頭去打量着她略微顫抖的身子,有些奇怪:“你認識他?”
穆熊夢咬住了唇,她緩緩開口:“我不确定。”
“但,他身上的玉佩,我認識。”
“那是宮裡的東西。”
“一塊之前在我這,另一塊給了京城謝家。”
“我的那塊,在前不久給了别人,我不确定,這塊是謝家那塊,還是我的那塊。”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說到最後那句‘我的那塊’時,眼裡的害怕有多甚。
看來是很在乎的人,還是個男子。
林若草腦海中冒出一個身影,北境秘事處客棧外,那個圍着穆熊夢繞來繞去的紫衣男子。
聽說是從淮陰縣跟過來的人,會是他嗎?
林若草眨了眨眼,收回了思緒,她轉過頭去打量着屍身,沒有讓穆熊夢看出一絲端夷。
一陣穿堂風吹過,屍身上的袖子被風晃蕩成了一個小燈籠,鼓囊囊的随風擺動,隐約還能聽到幾聲骨頭架子碰撞的聲音。
等等,骨頭架子?
林若草凝了神,她幾步上前,撸起屍身的袖子,密密麻麻的黑團子混着紅白的肉絲出現在她眼前。
巨大的沖擊感讓她有一瞬間的泛嘔,她硬生生地将那股嘔意咽了下去,強忍着扒開他身上所有的遮蓋物。
螞蟻,全是螞蟻。
密密麻麻的黑色螞蟻聚集在他的軀殼上,啃食着他的血肉。
除了露出來的手腕和腳腕是完好的,他身上其餘地方的肉都被啃的七零八落的,密密麻麻的螞蟻在潰爛的皮肉中聳動,屍身的碎肉挂在骨頭上,随着每一次螞蟻的聳動,滴落下幾滴不明的黏液。
“嘔。”
林若草身旁的穆熊夢再也忍不住沖了出去,扶着門檻吐了個稀裡嘩啦。
被拴在門外的老婦人見此怪笑出聲:“哈哈,惡鬼索命,無人能逃。”
穆熊夢兇狠地瞪了一眼老婦人,老婦人非但不懼,反倒笑的更大聲了。
随着她嘎嘎嘎的怪笑聲,林若草深吸一口氣,将屍身挑了個面。
藍色的袍子随着屍身的動作散落在地,幾塊碎肉被挑飛了出來,砸在林若草腳邊。
她微微閉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着,好半晌才平複了呼吸。
重新睜開眼,一行大字比屍身胸膛上的螞蟻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行被刻在屍體臉上的血字。
“留得清白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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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愧是京城,天子腳下,這各個官員做事都積極多了。
這才報案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來了。
林若草蹲在門口,吊兒郎當地叼着根草有一下沒一下的嚼着,一邊嚼一邊遠遠打量着正從街口往裡走的兩人。
馬刀,黑袍祥雲紋,看這打扮,怎麼像是秘事處的人?
正想着呢,那兩人已走至她身前,其中一位身材瘦小些的男子一聲招呼都沒打,急匆匆地就往屋内走去。
而另一位,則停在了林若草的面前:“林若草。”
清冷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林若草擡起頭看向來人,目光平靜:“謝大人。”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一個冷峻中帶着一絲關切,一個平靜裡帶着一絲逃避。
兩人誰也沒有先移開目光,就這樣互相看着,互相看着。
“哇撒,好一個螞蟻上樹!”
“真壯觀真壯觀啊。”
“咦,這人……”
屋内一道激動的男聲打斷了他倆詭異的氛圍,之前沖進去的那個男子又急匆匆地沖了出來:“大人,您進去看看吧,裡面那個好像是您堂弟,謝景召。”
他的腳踏進又踏出,黑色的衣袍換成了白色的喪服。
謝家二房哭天喊地的痛呼聲響徹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