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15号這天顧清笙醒得很早。

那天是她複學的第一天，在小姨給她辦完手續，領她進校門後。她的身側跟着江柒月，她的班主任，也是她小姨甯秋蘭的高中同學。

許久不聯系的兩人因顧清笙這一複學媒介而往來，少不了一些寒暄與交代。

顧清笙不背書包，隻斜挎一個白色帆布包，她的眼睛不聚焦，随處點着視野裡停留在圍牆那邊的樹影。

像是小說寫得那樣奇妙又套路，那天的圍牆上方有一個人影，正在她眼裡試圖翻牆跳進學校。

朝陽曦光散漫，樹影點點，模糊不了視線，卻定格了一瞬。

刷——

那個人跳了下來。

校服短袖懸于柔軟草皮之上，手指陷進去，迅速地抽離，起身閃躲在旁邊的牆柱邊。

正和甯秋蘭談笑的江柒月注意到身後的聲響，回頭看去，沒來得及捕捉到那收了音的動靜。

顧清笙沒收回視線，慢吞吞的步子停下，靜靜看着那根牆柱。

她沒有刻意去掩護，到也說不上真的袒護。

她隻是靜立在那裡，等待時間把她的視線在光影裡拉長。

“笙笙，怎麼不走了？”甯秋蘭注意到她，把她的視線抓了回來，問。

顧清笙淡淡回收餘光，瞥向江柒月後又看回去。

江柒月也看：“看着那邊幹什麼？”

“……不會是有誰翻了牆吧？我就說剛剛聽到了點動靜，現在都七點了，明着遲到啊……”江柒月把帶着表的手腕放下，說着要往那邊去。

顧清笙慢她們三兩步，江柒月快要走過她時，她突然往後退了一小步剛好能将人攔住，看着江柒月，慢慢解釋說：“不是的老師，是貓。”

“貓？”

“嗯，是貓。”

她背着身後的人，面色不改地說道。

江柒月：“……”

一陣短暫沉默中，被樟樹影子蓋住的牆柱十分配合地叫了一聲。

一聲很清晰的喵叫。

沒一會兒，竟真有一隻貓從樹叢中走出，停在教學樓廊口。

一貓三人對視，八雙眼睛相互盯着看。

“哎呦……”江柒月笑了，“我還以為是有誰真遲到了，生怕是我們班的……”聲音比剛才略大點，像是故意說給誰聽似的。

顧清笙看着往回走的江柒月，對望向她的小姨笑了下。

甯秋蘭掃了眼牆柱，沒在意，笑着搭上江柒月的話題，“現在的小孩兒都喜歡熬夜，早上起不來是常事兒，班主任不好當啊……”

“是啊……”

前面兩個大人動了步子，身後的小孩兒跟上，沒幾步，又停下，望着幾米遠外的那隻白貓，想要說話的口型突然轉變，成了一個很淺的微笑。

江柒月辦公室在教室斜角邊，顧清笙被她帶着，路過教室的窗，隻跟着眼前人走的她，沒給身後探讨聲一點視線回應。

甯秋蘭因為不放心，在走廊外陪着她做完自我介紹。

顧清笙說完自己的名字，看向窗外，對甯秋蘭笑了笑。

在江柒月的視線指引與手部指導下，顧清笙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靠中間講桌一列的最後一個。

課桌椅子是江柒月讓班裡人從實驗樓找出來，好好擦過後，讓顧清笙使用着。

文科二十一班，男少女多，牆邊為單排，中間雙排沒有空位，靠牆過于偏僻，江柒月便讓她暫時坐在視野算好的中間。

顧清笙走到自己的位上，放下包和辦公室裡抱來的教材，看了眼江柒月，指了下窗戶邊，江柒月點頭。

江柒月同意顧清笙出去和甯秋蘭道别，翻開英語書，點名英語課代表，代表朗讀。

英語課代表沒動靜，她正在來回擦着桌面，一張皺巴的沾水的紙破了，卻仍舊在她手中機械地運轉着。

右側的同桌拿膝蓋碰了她一下，叫回她的魂。課代表直起身子，站了起來，腦袋半垂着，視線向上偏移，透過側窗玻璃看向走廊外的背影，又一遍無視班主任的威嚴。

操心的同桌連筆帶帽飛快地打了下她要翻過去的書頁，死死抵在這面的上面一欄的單詞上，就快要擦出火來，隻為示意她去看。

終于，在江柒月冷聲要喊出第三遍她名字時，第一個單詞總算被釋放出來。

“encounter。”

一向發音流利不卡頓的課代表，在今天第一節課，聲音卻有些生了鏽的幹澀。

癢得發緊。

領讀上節課所剩的八個單詞中，錯了三個。

八分之三的概率。

第一天的複學，顧清笙在下課時榮獲第一批親近的距離交流。

簡單來說，很多人都對她的金色頭發，複學原因這兩點感興趣。

顧清笙對别的話題搪塞簡短回複，對這兩個問題，第一個說染的，但沒具體原因，第二個是想學了，但沒休學原因。

到上課鈴響前，還有人問了句她休學去幹了什麼，她隻笑了下然後說：“記不清了。”

疏離的态度讓顧清笙擁有一個清閑的課餘學習時間。

一整個二十分鐘的大課間，她用掉十分鐘整理着上節數學的筆記内容，拿出一分鐘去接了個水，回到位置上五分鐘預習下節課的地理，剩下三分鐘上廁所。

顧清笙錯峰去的廁所，人很少，不到三分鐘回到教室。提前上課的老師已經闆書了半塊黑闆，看見陌生的她以為人走錯了教室。

班級的人熱情地替她先解釋，說她是複學的同學。

顧清笙站在後門點頭微笑承認。老師為熟悉這位複學生，指指黑闆上的題目，撿起七嘴八舌的同學捧出來的真名，喊她上去複習高二新知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