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顧清笙一在位上坐好，林梓葉即刻說道。

放包的顧清笙手頓了頓，側頭對她笑，“嗯，早上好。”

周一到周五有晨跑。

顧清笙來得早，能在早跑前把包放進教室，不用擠占樓下的廊道和草叢。

當廣播裡“飛得更高”被哨聲截斷，顧清笙已經帶着自己手裡的小本起身了。出教室前，她擡頭看了眼走廊的天。

光是粉色，投在了紙頁上，忍得顧清笙不住去看，腳步不停，卻緩慢。

快進入樓梯，顧清笙收回眼，天光蓋了她一半的身，粉色的雲層透薄她白皙的側臉，漂染她金色的發尾。

林梓葉走在她身後。

樓梯間有人向上，踩着哨聲；有人向下，順着哨響。向下的人群每過一層就增加一群，說，鬧，笑，理所應當地湧進兩人之間的空隙裡。

擠占了她的位置。

她靠着扶手，顧清笙靠着牆邊，人越來越多，都在向下，兩人距離越來越大，如果她想到達顧清笙身邊，她所要跨過的階梯隻會越來越多。

林梓葉還是那樣，環抱雙臂，用身體語言戒備着周圍的所有人，但眼睛一眨不眨，盯準了那個人。

最後兩層時，人群稀疏起來，林梓葉連跨兩階，提快了步子，然後走在顧清笙身側，同她并肩。

緊抓着手臂的手放下，空氣裡，手指微微晃動，林梓葉右手摸了下鼻頭，側眼瞄顧清笙。

顧清笙低着頭，看了眼手裡的口袋書，轉身過轉階台，她擡眼，看着林梓葉眼睛，“啊……好巧。”

林梓葉停下摸鼻子的動作，鎮定地放下來，很平常地應聲：“嗯。”

出樓梯間，顧清笙走在前面，但步子慢了點，給因為要與人群錯開的林梓葉一個追上她的機會。

很快，兩人再次并肩。

這次顧清笙半回頭，看着林梓葉走到身邊。

“一起吧。”

“……好。”

“食堂，今早來嗎？”

林梓葉話一向很少，祈使語氣，但沒讓她覺着不舒服，或許是因為近半個月聽她講題聽出了默契，有時不需要道出前因後果，就能很明确地知道她的意思。

“嗯，會來的。”顧清笙點頭。

“今天天空很美，剛坐教室我還沒多想，但出門看到粉色的天，突然覺得，”顧清笙看着藏在林梓葉身後的粉色天空，笑着說：“幫工也挺好的。”

“昨天謝謝你了。”

“沒什麼。”

林梓葉指腹按着指節骨，順着光線，看她隐隐溺進樹蔭下的側臉，平靜說完。

“你真答應了？”聽到顧清笙跟他說答應了幫工的事，林春和笑着問。

“嗯。可以試試。”顧清笙翻開書，“需要我準備些什麼嗎？”

“昂，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就是，”兩人是隔道鄰桌，為在朗朗讀書聲裡方便讓人聽清他的話，林春和往旁邊挪了點位，同時指了下自己的臉，“如果覺得尴尬的話，可以帶個口罩。”

“是可以，但我沒有帶來。”顧清笙點頭笑笑，“下次會記得。”

“我也沒有多餘的……”林春和思索下，“校内沒有賣口罩的，但校外對面有個藥店你可以去看看。”

“藥店？你要吃藥？校内也有醫務室啊。”

他同桌聽了個字眼，迷瞪瞪地接了句。

給林春和整笑了，一巴掌拍他腦門上，“不是，沒人吃藥啊帆子，我看該吃藥的是你才對吧，醒醒啊，一會兒老師來了我可不喊你。”

雖被打斷了下，但又點了個靈感，林春和無視旁邊自己同桌被暫時抛棄的哀嚎，轉頭對顧清笙笑說：“哎對，你可以去校醫室看看。說不定會有買口罩的。”

顧清笙笑着：“好，有空會去。”

醫務室暫且去不了，經昨天林春和的介紹，她今天早自習一下，就得和林春和他們趕去食堂。

顧清笙小小花了幾分鐘暗想了會兒，又繼續背起書來。

坐在左側的林梓葉寫着單詞，看了她一眼，隔空道和林春和對上眼，林春和對她笑了下，但她直接扭過頭，不看人。筆珠聚了滴黑墨，粘在紙上，她垂眼，亂劃。

沒一會兒，很輕的擡手，指腹按着自己的眉頭。

林梓葉：“……”

快下自習了，也是快到幹飯的時間點，垂若無聲的朗讀在此時完全替換成叽叽喳喳的說話。

顧清笙連表都沒看，垂眼記詞組，聽見林春和喊她，她扭頭。

林春和跟她說讓她盡量快點下樓，不然會被擠進人群裡，自己跑得比較快，等不了她。

顧清笙點頭，“好，我盡量。”

教室實在躁動，有人透過窗外看見對面樓裡有間教室的學生提前跑了，惹得班級人罵罵咧咧，屁股難受，或坐或站，離凳好幾次，躍躍欲試。

嘈雜聲裡，顧清笙閉閉眼，放棄了最後幾分鐘的背記，側過頭，去看窗外。

左手捏着右手指繭，緩解用力過度的酸痛。她看着窗外，不發一言。

純藍的天，淨白的雲，朵朵排列，拉長餘末，快要消散，卻在不停前進，微小的移動，在以對面那棟高三樓為參照物，清晰可辨。

窗外起風，枝丫在晃，顧清笙看見樹的葉片，也看見身側的人，看向了自己。

林梓葉的手朝自己伸來，桌面被敲響，餘光抹去，顧清笙正眼看她，“怎麼了？”

“低頭。”

在她低頭那秒，林梓葉的手遞來。

一個白色口罩。獨立包裝。

“你……”

“翻到了。”

顧清笙看她，笑：“這樣……謝謝。”

她接過。透明包裝紙在手心裡，微微作響。

鈴聲一響，前後門圍堵，水洩不通，顧清笙慢慢跟着人群出門，一擡頭，發現窗外的林春和早已經跑到了前門。

好快。

終于從人群擠出來，下完樓梯，顧清笙往食堂走，忽然身邊有個人影擦過，她瞥過去，果然是林梓葉。抱着胳膊走到了她前面。

林梓葉的步子很快，經過她後，兩手松開，不再人貼人的空氣裡，她垂下雙臂。

顧清笙跟在她後面，中間隔了幾步遠。原步子很快的林梓葉慢慢降低速度，沒幾秒，她轉頭，發現顧清笙還是與她隔着小段距離。

目估兩米。

林梓葉停下，等顧清笙走過來。

顧清笙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頭，對視後她笑了下，見對方停下來等她，微愣下又加快步伐。

“好巧。”

一句為了緩解尴尬的說辭。

林梓葉應了聲，看眼表，問空氣：“能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