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林梓葉慢騰騰地把本子裝進空空的包裡,起身,看着還在收拾東西的顧清笙,拉拉鍊的動作慢下來,垂眼瞄着。
一秒,兩秒,三秒……
“幹嘛呢,不走嗎?”
林梓葉擡頭,皺眉看他。
心一跳,林春和一臉疑惑,轉頭看了看坐在位上還在收拾的顧清笙,扭過頭來,面前空人,快兩步跟上往門外走的林梓葉。
“怎麼了我?”
林梓葉閉了閉眼,“沒事。”
湧入樓梯人潮前,林春和問她是不是下午拉顧清笙入夥她生氣了。林梓葉搖頭。
林春和說:“好吧,但我也算是錯了點,畢竟沒先跟你打招呼。”
“嗯。”
林梓葉應他一聲,算作原諒。
“……你剛才,”兩人走到樓梯口,湧動的人群朝出口移動,林春和話題開了半頭,林梓葉看他,他笑了下,“沒事,沒什麼。”又把話憋了進去。
樓梯下到二樓,她和林春和進廊口,來到二樓走廊。
林春和進了蔣夏班,她沒有,站在辦公室旁的窗邊,教室裡的光照不進,樓梯裡的亮攬不到的角落。
她垂眼,透過窗戶,去看樓下形形色色的人群。
葉片在風中簌簌,路燈光火隆起頂端,深深淺淺,燭火之下,瀝青路面長長短短的影子穿過葉間的縫隙。
路過一樹,又一樹。
微火的燈亮起林梓葉的側頰,眼睫簌動,她眨眼,又凝視,随之轉頭,一步跨兩步來到蔣夏班前,輕敲了下玻璃窗,半個班級的學生隻有林春和蔣夏同時擡頭,其他主動留堂的尖子生依舊奮筆疾書。
林春和隻看見她的口型就明白,點頭,比了個OK手勢。
林梓葉轉身離開,下樓梯。
台階一個一個走,扶手一步一步移。
轉階角,透明的窗玻璃,寥寥烏黑人頭稀疏散落,穿過暖色燈光,沒入黑色的夜裡,扶手被松開,寂靜的樓梯間,梯杠無聲猙動。
顧清笙看向肩側,撚起樹上掉下來的葉子。葉柄把玩在指尖,垂眼盯了會兒,松開,走出校門前,把它留在了旁邊的樹叢裡。
校門外很多小攤販,冷色的路燈照不亮黑夜,卻集聚起衆多暖色的太陽,混合着白煙、油鍋、火星子。顧清笙冷眼看着,擡頭望向街對面的高樓。
出神間,自己已經走到一個攤販前,老闆正問她要吃點什麼。
“我……”顧清笙嘴巴張合,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視野裡老闆已經點了頭,拿出一張餅子開始做,她閉攏嘴巴,靜靜看着。
“後面的小帥哥要吃什麼啊?”
覺察到身後來人,顧清笙向旁邊靠。
“烤冷面,加火腿。”
聽到聲音,顧清笙扭頭看這個“小帥哥”。
小帥哥也正看着她,打招呼:“好巧。”
顧清笙眨了下眼睛,“嗯,好巧。”
“你沒吃飽嗎?”她主動搭話道。
“不是,帶的。”
“昂。”顧清笙點點頭。
兩個人來的同步,老闆就一起做,對顧清笙時看着她,問要不要蔥香菜。
“都要,謝謝。”
老闆點頭加上去,又問顧清笙旁邊的人,剛要開口說小帥哥,急忙改口:“小……哎不對,是姑涼,不好意思啊,剛我看走眼認錯了哈,小姑涼要蔥和香菜不?”
林梓葉沒有回複也沒有在意他的錯認,沉聲:“都不要。”
不算禮貌的回答,但老闆是個爽快的男人,毫不芥蒂地快答道:“好嘞!”
顧清笙盯了她一會兒發現她皺着眉頭,“林梓葉。”
正往後退的林梓葉停下,看着她,“嗯?”
眉頭沒有松開。
“沒事兒。”
林梓葉看她。
顧清笙笑笑,扭回頭,接過老闆的遞給她的烤冷面,以及不是她的另一份。
她順手遞給她,林梓葉接過,道謝。
“沒事。”
顧清笙走了,站在電線杆邊的林梓葉看着她轉身。手指提着的烤冷面壓着她心底的微妙,絲絲熱氣冒出,指腹都溫熱。
街燈很冷,樹葉在風中舞動,月亮懸挂在葉的尖頂。
顧清笙垂首走了幾步,然後擡頭。
撲閃的娥子圍繞着暈刺的燈泡,冷掉的月亮在她眼裡煽動,她癡癡地望着那枚月亮,好似在眷戀月宮裡的玉兔。
冷風吹來,松掉的馬尾在空中無力揚起,所有的嘈雜聲向她襲來,湧入鼻腔裡的油煙讓她有些反胃,她眨眼,不再看向那輪月。
林梓葉站在她身後,靜靜地。
包攬了顧清笙的所有動作。
最後等顧清笙擡步要走時,她停止了站立,動身向前走去。
影子咬合,交錯,街燈下分分合合,加深鞋底的投影,瀝青的痕迹,林梓葉眼底的那個背影開始放大,模糊的,碎片的,抖動的,虛幻的,冷色光圈之下,她擡手,冰涼的風沖破她指尖的溫熱,擁抱住心髒跳動的那片熾熱——
“顧清笙。”
林梓葉抓住她的胳膊,突然問她:“你想好了嗎?”
“什麼?”
顧清笙垂眼看她的手腕,林梓葉即刻松開,“抱歉。”
她搖頭,“沒事,怎麼了?”
“我想問,”林梓葉擡眼,眉頭細不可察地微皺起來,“幫工,你會來嗎?”
“食堂幫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