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徑而行,這一路山峻地險。以文脩武功之高自是不懼,奈何他帶了一千人馬,隻得一路鑿山開路搭造橋閣,以便軍士行進。
他雖是九宮樓主,卻也不自恃身份,仗着自己輕功卓絕内力渾厚,親執斧鑿器具為衆軍校開路。如此過了十餘日,方才到了沈黎。
霆國命将軍陳琰在城外南側紮下一寨。陳琰隻道陵軍定從東北而至,并不以軍情為重,平日裡隻顧提防大路。卻不防文脩帶兵從小路殺來,不費一兵一卒便奪了大寨,将陳琰生擒活捉。
陳琰伏拜請降,文脩應允,命其詐開城門。
彼時陵國大軍已到了沈黎城外,正在東門北門兩處攻城。霆軍緊着守東北方向,倒是讓文脩輕而易舉地詐開了南城門。
“沒想到……這般容易。”文脩看着面前徐徐打開的城門,擡手甩出一隻響箭沖入雲霄,“殺!”
裡應外合,三面夾攻。不出半日,沈黎城被陵軍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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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林弈帶兵入皇宮,便瞧見大殿上擺着兩口棺材,文脩正提槍站在一旁。
“王爺。”文脩聽見聲響,回身行禮。
“能半日便攻下沈黎,文樓主居功甚偉。本王該多謝樓主才是。”林弈說着拱手一禮,隻是面上卻不見分毫喜悅之情。
文脩急忙避開:“不敢當,不過是職責在身罷了。”
林弈的目光落到那兩口棺材之上:“這是?”
“霆國的陛下和皇後。”文脩淡淡道,“霆皇陛下被我一箭射殺,皇後娘娘自缢身亡。”
林弈上前,仔細看去。
霆國的君主安靜地躺在棺材中,大約是文脩命人為他拔箭整饬的緣故,霆皇陛下身上衣冠整齊,瞧不出半分不妥。他神色平靜,仿佛隻是安然睡去,不過……沒有了呼吸。
霆國皇後同樣是更衣梳妝之後才放入棺木中,衣冠服飾無一處不符其身份。隻是因為皇後自缢身亡,頸上有一道極深的紅痕,看着分外刺目。
林弈閉了閉眼,輕歎了一聲:“将霆國帝後依禮葬入皇陵罷。”
他沉默片刻,轉而問文脩:“你可知……旁人下落?”
“霆皇後宮中隻有皇後娘娘一人,膝下二子一女。”文脩慢慢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永平王及樂甯公主,皆在側殿中,聽憑王爺發落。”
“至于王妃,她已帶郡主離開沈黎,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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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命文脩帶兵先行,取餘下諸城,又命辛桂兩位将軍帶兵護送霆國宗室并歸降群臣回衡湘,自己則留在沈黎安頓政事。
沈黎城破,霆皇駕崩。霆國官民再無鬥志,皆望風而降。文脩帶兵一路勢如破竹,直打到夏甯城下。
霆國護國和安長公主冷洛娴,率霆軍餘部,死守夏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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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文脩迎林弈進軍營,俯身請罪,“末将失職。”
夏甯城久攻不下,他身為先鋒官難辭其咎。
“這并非你的過錯。”林弈擺擺手并未追究,“夏甯城易守難攻,這也是和安長公主挑中了此城的緣故。”
畢竟,那是他的王妃啊!
他的王妃熟讀兵書,心中自有溝壑,哪怕是初涉戰場,也能用兵如神。
林弈閉了閉眼。新婚燕爾之時,他和王妃也是琴瑟和鳴,情深意笃。他們曾在花窗下共讀兵法,他們曾在燭光下推演沙盤。他仍記得那時得遇知己的興奮,那份心意相通的喜悅。這天下除了他的王妃,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如此知他懂他。
然而……
一别十五年,他們終究躲不開對壘疆場。
林弈歎了一聲,開口問道:“軍情如何?”
“若是強攻夏甯城,隻怕損失太重。末将本想誘敵追擊,奈何王妃堅守不出。”文脩垂眼答話,“夏甯城固若金湯,我那些手下都進不去城中。末将曾夜探過幾次,隻是城中糧草軍械都安排得十分妥當,做不得手腳。”
他便是有萬般計策,使不出來也是無用。陰狠毒辣的法子倒是能用,隻是……那城裡有王妃有郡主,他投鼠忌器,又怎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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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率三軍在夏甯城下圍困十餘日,陵軍依然不得寸進。軍帳之中,衆将圍坐一處,看着地圖發愁。
“軍中糧草最多撐不過一個月。”賈将軍苦笑,“和安長公主隻要這般耗下去,最後咱們就隻能打道回府。”
“和安長公主多半是料到了這一節,這才如此行事。”邴将軍道,“這位公主當真是女中豪傑。”
“這還用得着你說。”易将軍口快道,“不然又怎麼能做了咱們王爺的王妃。”
軍帳中霎時一靜。
“若不是因為王妃和郡主都在夏甯城中,咱們又何必避開了王爺在這裡商讨。”丁将軍歎息道,“就是因為那是王妃,所以才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