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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沒有原諒他。”林莫憐平靜地說着,“即使我自己可以原諒,我也不會替舅父舅母、替姨父姨母原諒他。”
“那你們……”冷洛娴遲疑地看着女兒。
“父王喜歡看我們兄妹相合,不是麼?”林莫憐擡眸看着母親,“我何必要讓父王知道這些事情。隻要父王不叫他去身邊,就很難發現這每天的鞭刑,這樣對我才更有利。至于他,他自己是不會說的。”
“你心裡有成算就好。”冷洛娴微微笑了笑,“我的女兒長大了。”
“母親放心,我會把握好這其中尺度的。”林莫憐站起身,“我先借他一陣,一會兒便還給母親。”
少女起身走出内室穿過外堂,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候在回廊下的玄衣少年:“你同我來罷。”
她迎着林墨軒的目光,雲淡風輕地一笑:“不是說好了,要教我用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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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莫憐暫居的小院,遠岫和出雲守在院門口,隻餘林墨軒和林莫憐二人在院中。
林墨軒無言地褪去上身衣物搭在一邊,擡眼看向對面的少女。而林莫憐手中,赫然便是那一支銀絲鞭。
絞在牛皮中的鋼絲在月光下折出道道寒光,映入林墨軒眼底。肌膚暴露在冰涼的冷風中,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哥哥是覺得冷麼?還是,害怕呢?”林莫憐笑吟吟地問。
林墨軒看着妹妹同母親一模一樣的神情,不自覺垂下眼,低聲回答:“下奴害怕。”
确實怕。縱然已經是第三次面對這支鞭子,他依舊無法平靜地面對。隻是除了害怕的情緒,大概還有一些不合時宜的欣慰。
他昨日還覺得,妹妹過于心慈手軟,今日再看倒是頗有益進。隻不過……妹妹能想到的法子不過是親手對他施加鞭刑,倒是教他有些哭笑不得。
林墨軒收回思緒,走到林莫憐身側接過刑鞭,仔細講解:“内息運行到此處……手臂這般用力……手腕應當……”他細細說罷,擡手示範,銀絲鞭揚起一道漂亮的弧度,在空中抽出一道尖銳的風聲。
林莫憐若有所思。
“要試試麼?”林墨軒詢問。見妹妹點了頭,他便主動走到林莫憐身前三四步遠的位置,将傷口縱橫交錯的胸腹展露在她面前。
林莫憐試探性地揚鞭揮下,隻是她畢竟是第一次用鞭,手法極為生疏,一鞭落下,鞭梢卻直指自己的面門。
林墨軒眼疾手快,飛身上前擡手卷住鞭身。銀絲鞭纏繞在他手臂上倏然扯下,難得沒有傷口的手臂上霎時被鋼刺扯出道道血渠。
林莫憐幾乎被吓得呆住了。
“長鞭不好駕馭,你初學鞭法便用這鞭子,的确會有不便。”林墨軒倒是毫不介意,隻細細解釋道,“是手腕用力太過導緻的,盡量保持手腕不動手臂用力,應當會好些。”
眼見妹妹眼中多了幾分懼意,林墨軒微微一笑,溫聲道:“無妨,即便有什麼差錯我也攔得下,你隻管去試,不必擔心。”
“我……”林莫憐看了看手上的刑鞭,又看了看林墨軒手臂上的傷痕。昨夜裡母親連落十九鞭,都不及她這一鞭傷的重。
看到妹妹眼中的猶豫,林墨軒無奈笑了笑,心道阿蓮到底還是仁善太過。他想了一想,平靜開口:“郡主,下奴是戴罪之身。能為郡主盡些綿薄之力是下奴的榮幸,請郡主不必顧惜。”
似乎是被提醒了什麼,林莫憐霎時眼神一冷。林墨軒見狀當即後退兩步,隻見銀絲鞭揚在空中,緊接着便落在他的手臂上。
準頭稍差,不過總算沒有傷到自己。林墨軒瞥了一眼手臂上新添的傷痕,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再開口指點。
倒也不必他再說些什麼,林莫憐大約是已經能把握住其中技巧,長鞭接連落下,一鞭準過一鞭。林墨軒看着身前肆虐的刑鞭,心中竟頗感欣慰。
也難怪,阿蓮畢竟是有武學基礎。她悟性根骨都好,稍加指點便能領悟,餘下便是練習了。一百八十鞭練下來,想必是能學會用鞭的訣竅,之後再換幾支鞭子練練手感,多半就能徹底掌握用鞭的法門了。
他一面暗暗計算鞭子落下的數目,一面給妹妹做着日後的計劃。待數到二十鞭,長鞭倏然一停,緊接着團成一團丢入他懷中。
“你可以走了。”林莫憐淡淡道。
林墨軒卻是遲疑了一下:“郡主若是還想繼續,下奴願意陪郡主練習。”
練鞭麼,倒也沒有必要按照每日二十鞭的數目來。多便多了,少了他也可以自己補,他隻是希望妹妹能夠盡興。
“不必。”林莫憐轉身往屋中走去,又重複道,“你可以走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