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墨軒所料,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之中,林莫憐的鞭法日益精進。待到第十日,感受到正反手各十鞭的鞭痕整整齊齊落在背後,林墨軒長舒一口氣,手臂撐牆站直身體,轉身向林莫憐道:“殿下那裡還有許多鞭子,郡主可以每日取一種來練習,想必會對郡主掌握鞭法頗有助益才是。”
林莫憐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不是為了學鞭法罷。”
林墨軒莞爾一笑:“下奴知道。”
他上前幾步屈膝跪下,仰頭看着妹妹,溫聲說道:“可是,郡主若是能因此學一門功夫,也并不是壞事。下奴除了這一身血肉,隻有武功還可堪一看,隻消對郡主有一二益處,便是下奴的運道了。”
林莫憐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眼見鮮血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忍不住道:“你且去包一下傷口。”
見林墨軒依言起身去塗抹傷藥,林莫憐這才道:“母親給你定的刑責已經結束了,即便我真的要學,也不必用你試鞭。”
林墨軒垂眸一笑,平靜地轉過頭看向林莫憐:“那麼,郡主原諒下奴了麼?”
見林莫憐面上倏然變色,林墨軒轉回頭去,繼續給自己的傷處裹上白練:“既如此,郡主還是在下奴身上試鞭罷。”
“我不明白。”林莫憐冷聲道,“你一次又一次地激怒我,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林墨軒默然無言。
他纏好白練,将衣袍一件件穿上,整理好自己的裝束,方才轉身正色道:“郡主,我亦是亡國之人。”
“我也是霆國皇族血脈,這裡也有我的親人故友;我也曾為這一方山河殚精竭慮,這裡也有我庇佑過的百姓黎民。”
“這是我的母國,卻也是被我親手葬送的國土。”玄衣少年低笑一聲,聲音裡卻是說不出的苦澀,“郡主,是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林莫憐神情怔忪,半晌才發出聲音:“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幫助陵國?”林墨軒擡了擡眼,“霆國也好,陵國也罷,與我而言并無分别。唯一區别隻是——父王是三軍統帥。”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地剖析着他們的立場:“霆國亡國,母妃仍不失王妃之位;陵國若亡,父王必死無疑。”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阿蓮,你也沒有。”
看着少女有些無措的神情,林墨軒勉強勾了下唇角,撩開衣擺俯身屈膝重新跪了下去:“是下奴失言,還請郡主忘了這些話罷。”
玄衣少年略停了一停,整理了一下措辭方才繼續道:“無論出于什麼理由,結果便是如此。下奴無意為自己辯駁,也甘願承擔罪責。請郡主不必為這等小事挂懷,更不必為這等瑣事打擾殿下。”
“倘若下奴惹了郡主不快,願領郡主責罰。”
“……我沒有不快。”
林莫憐神情僵硬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兄長,不自覺後退了半步:“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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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洛娴看着呈在自己面前清洗幹淨的銀絲鞭,微微一笑道:“今日便是最後一日啊。”
她示意荷衣将鞭子收回匣中,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玄衣少年:“阿蓮玩得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