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做什麼？”林莫憐眉心微微一蹙，欲要不見卻又怕當真誤了事。少女握着書卷的手微微緊了緊，半晌方道：“讓他進來罷。”

不多時，玄衣少年進到屋中，撩開衣擺屈膝而跪：“見過郡主。”

林莫憐的視線落在林墨軒纏繞着白練的手上，又移到他手中的麻繩上，沉默了片刻方才問道：“何事？”

“王爺晚膳時用得不多，是因肝氣郁結，橫逆犯胃。”林墨軒簡單地解釋道，“因此，還請郡主前去勸慰一二。”

“……是因為你，還是因為母親？”林莫憐問道。

林墨軒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斟酌措辭。林莫憐見狀隻一擡手：“好了不必說了，我明白了。”

——無非是母親和父王又因為林墨軒起争執罷了。

林墨軒的自甘堕落她不想理會，但是無論如何，在維護母親和父王的關系這件事情上，他們總歸是同一立場。既然林墨軒特意過來傳信，那麼她自然也會做好她份内之事。

“這件事情我會去處理。”林莫憐合上書卷站起身，“你自去罷。”

*

眼見林墨軒消失在門外，林莫憐想了想，卻并未去林弈的住處，而是先轉去了廚房。

雖然隻是暫時借住這處府邸，但是林莫憐畢竟是郡主之尊，主人家奉承還不及。她親自去了廚房，廚房上的人自然是不敢有分毫怠慢，連忙依着林莫憐的吩咐仔細做了幾道好克化的菜品，用食盒裝了呈上來。林莫憐含笑道謝，又吩咐出雲看賞，自己則提了食盒去尋林弈。

“聽說父王晚膳用得不多，我特意讓人做了幾道小菜。”林莫憐也不用旁人幫忙，親手将杯盤碗碟一一端到桌案上，“父王多少用些，也是女兒的心意。”

林弈看着女兒隻覺得又乖巧又貼心，絲毫不見昨日争吵時的桀骜。他示意林莫憐落座，自己舀湯喝了半盞，這才一邊夾菜一邊問道：“你和你哥哥怎麼了？”之前那般護着，今日倒是不管了。

林莫憐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半晌方道：“父王提他做什麼？沒得壞了興緻。”

“這是怎麼說？”

“他與我說的那些話，父王也不是沒有聽過，實在教人心寒。”林莫憐淡淡道，“他不要我多事，我又何必白費心思？”

林弈挾菜的手在空中一停，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

可不是心寒麼？他為了兒子甚至不惜和王妃反目，兒子卻連稱一聲“父王”都不肯，口口聲聲都是嫌他礙事。反倒是王妃那裡——王妃的态度越是輕賤，林墨軒反而越是讨好。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當真不管不顧了。”林弈不知是說給女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母親要洩憤，你哥哥要贖罪，我若是不攔着一些，隻怕後果會難以收拾。”

林莫憐欲言又止。

“怎麼？”

“他僅僅是在贖罪麼？”林莫憐輕輕道，“或許有一些這樣的原因罷，但是更多的……他這個人，就是與常人不同。在我或是父王看來十分屈辱的事情，其實是他自己求來的。”

就像是當初，母親分明說過一罪不二罰，他卻還堅持着請罪；就像是那段時日，她明明已經心軟，他卻還要一遍又一遍地激怒她。

“他說，他不習慣我善待他。”林莫憐擡眼看着林弈，“父王，即使是這樣，您還要強求麼？”

林弈歎了口氣，放下了筷子。

“阿蓮，你哥哥的事情……如果你不願意，就不必再管這些了。”林弈緩緩道，“但是父王不行。你和你哥哥，你們都是父王的責任。他習慣不習慣是他的事情，但是我不能看着他這樣下去，我有責任讓他走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