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塵月靠在陽台的角落呼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累,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稍稍休息一會兒。晚風吹來薔薇的香氣,染進了九月的夜裡,帶着粉色的甜意。身邊傳來腳步聲,齊塵月睜眼看到天津警察局的局長林錦橫端着兩杯酒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杯,林錦橫身材高大,小麥色的皮膚顯得非常健康,神色嚴肅,看起來非常高冷。
“林先生啊。”齊塵月轉過身立在扶手邊,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有什麼事兒嘛?”
林錦橫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那類人,看起來很有距離感,但一開口講話就失去了所有距離感:“俺和你說個事兒。”
即便語氣嚴肅的很,齊塵月還是有些想笑,他壓下笑意問道:“怎麼了啊。”
“俺接到了一些消息,日軍在東北那邊正武裝移民,那些個棒槌,簡直是沒爹娘。”林錦橫說着直接罵起來,“俺捶死他們,這怎麼能忍。”
“上頭的原則政策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齊塵月心裡頭本就懸着的事情高高挂起,眼神有些深暗,轉頭擡眼望向被雲層遮住的胧胧月,“風雨欲來,勢不可擋。我們不能成為第二個上海,天津人民的安全為首要。”上頭指着收拾□□,不如一緻對外啊。
“齊小司令這陣子忙完休息一下吧,這把火暫時燒不到這。”林錦橫看到他眼裡的紅血絲,沒忍心再說下去,但說着說着又開始,“不是俺說,是俺就忍不了,上頭分不清輕重緩急嗎?這都蹬鼻子上臉了非追着□□打。”
“噓!閉嘴。”齊塵月忙喊他噤聲,瞧了瞧沒人注意,“這話可别在别的人面前說,被誰聽去了,到時候這話往上走,你就是死路一條。”
林錦橫閉上了嘴,歎了口氣,把杯子裡的酒一口喝光。
“别急,若到天津,我不會放過他們。” 齊塵月眸色一沉,眼裡藏着兇狠,“無非就是挨處置,我無妻兒父母,沒有牽挂。”
林錦橫皺着眉頭啧了一聲:“早說俺也不讨婆娘了。”
“喝多了吧你,你家夫人聽到這話,可得掃你出門。”齊塵月本來還嚴肅着,聽他這話差點笑出聲。
林錦橫想到家裡那位兇狠的樣子,抖了抖:“咦呦,你别說,你還真别說。今兒個喊俺早些回去呢,差點就忘了。”說着擡手看了看手表,指針已經走到七點半,“還早,我進去吃點東西,回去可不會給我留飯。”
“嗯,進去吧。”齊塵月晃着手裡的酒,金色的酒液裡有小小的氣泡,一個一個的浮上去聚成一個大的,然後砰的破開,他被林錦橫的話擾的有些煩,天津城的燈火在河的對岸,他看了一會兒,又垂眼看看杯中的酒,這些富麗堂皇的假象聚起來的時候也會砰的炸掉吧,想到這他一口氣喝完了杯裡的酒,空氣裡薔薇的花香被裡面喧鬧的樂器聲和交談聲打散,隻有酒的味道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他有些累,坐到陽台花架邊的高腳凳上愣神,還沒歇一會兒,荊長雲走出來尋他的身影,看他坐那愣神,走到他旁邊:“齊先生,你還好嗎?”
“我沒事兒。”齊塵月聽見他的聲音,對他笑了一下答道。
荊長雲聽到他回應,坐到他邊上的凳子:“齊先生我有個請求,司令府和紫陽小築離的太遠了,我可以暫住到司令府嘛?”
齊塵月有意逗他玩:“你到時候可與其他副官軍人一樣住司令府邊上的宅邸,每月交22塊大洋的租金。”
“哦哦。”荊長雲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巴。
齊塵月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了啊?”
“齊先生,我怕我不習慣,那個我沒和不認識的人一起住過。”荊長雲結結巴巴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齊塵月有些想笑,他看着荊長雲盯着自己:“這樣啊。”荊長雲很配合的點點頭。
齊塵月看他這麼配合的樣子有點想摸他的頭,但害怕被當成奇怪的人還是作罷,轉了轉眼珠子笑道:“住司令府的話,一個月可要交50塊大洋诶。”
“我交我交。”荊長雲聽到交大洋松了口氣,還好家裡不缺大洋。
齊塵月看他當了真,本想坦白,想了想還是算了,怕别人覺得他對荊長雲好的奇怪,反正他不缺這個錢,到時候再偷偷還給他就是了。
齊塵月把杯子放在面前的小桌上,笑着看向荊長雲:“那你同荊先生和荊夫人說好,明日搬來。我差人給你整理出一個房間。”
“嗯嗯,謝謝齊先生。”荊長雲的眼裡亮晶晶的,語氣裡都沾染了雀躍。
是我醉了嗎?又像小狗崽了,齊塵月想到這垂眼笑出聲來。
荊長雲離他很近,看到他眼尾喝酒泛起的一點紅,身上的香味混着淡淡的酒味,胸口的茉莉花已經不如傍晚開的那般好了,但還留在他的胸口上,他呆呆的盯了一會兒齊塵月的笑臉,帶着酒氣的呼吸撒在他旁邊,他感到自己好像也喝的有點多,醉意漸漸上湧。
他又瞥了一眼他胸口的茉莉,别開眼擡頭恰好看見淡淡的雲霧散開,露出的那輪滿月:“齊先生,今晚月色很美。”
齊塵月看着雲層散開的滿月,笑意還沒消失,不着邊際的說道:“是啊,風雨短暫,明月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