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看着遠去的人的背影,笑嘻嘻的走向陽台,坐在剛剛坐的椅子上看着剛剛荊長雲念完的故事,晃着腳重複了最後一小段:“他用鑲着寶石的佩劍斬斷荊棘,打開城堡的大門。用一個真愛之吻喚醒了公主,然後帶着公主騎上白馬,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暖暖的陽光撲在小姑娘的身上,甯靜又美好。
臨近午餐的時間,那個叫做阿坤的中年男人來湖邊請他們去用餐。想來是伯克利先生覺得天氣很讓人舒服,于是把用餐的地點安排在了庭院裡,就着和風帶來的淡淡花草香,吃完了這頓午飯。
法國人午飯後習慣來一杯咖啡,伯克利
先生準備了他從家鄉帶來的咖啡豆。朱娜将泡好的咖啡和精美的小蛋糕擺上亭子裡的小桌,待他們落座後,帶着有些倦意的莉莉安回房間休息。
“我記得齊先生是從南京調任到天津來擔任保衛司令的,那你的家人都在南京嗎?”伯克利先生呡了口咖啡,感覺有些燙舌,于是放下杯子打開話匣。
齊塵月正往杯子裡丢了兩顆方糖。他之前喝過伯克利先生送的咖啡,覺得很苦,還帶着澀意。總之自己是很不喜歡,希望這兩顆糖能讓自己一會兒多喝下幾口。他聽見對面的人的詢問,手上放下夾方糖的小夾子,開口道:“我的家人很早就在一場意外裡全部過世了。”
聽到他的話,其他兩個人都頓了頓。伯克利先生盯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咖啡,燙我是要提示我不要亂開口嗎?他露出懊惱抱歉的神色:“抱歉,齊先生。”
“哈哈哈,沒關系的,伯克利先生。”齊塵月笑着緩解尴尬,“過去太久了,我已經忘了那段痛苦的日子了。”
荊長雲看着說話的齊塵月微微屈起一點幅度的手指,想起之前所了解到的齊塵月,沒有任何東西提起過齊塵月的家人。隻知道他是楊一城将軍非常器重的人,在黃埔軍校畢業,成績特别的優秀,有楊将軍的保駕護航于是仕途一路順風。但其實,沒有任何東西提起原來是因為沒有可以再提起的人。
伯克利先生馬上換了個話題,詢問荊長雲在法國學習有沒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
“說起來,确實是有的。那還是剛到那邊,我的法語念的不好。登記信息的女士問我住在幾樓,我聽不懂長串的話,于是她就問我‘Quelques étages’。那時我分不清‘Quelques étages’和幾歲‘Quelques années’。于是一直告訴她‘18 ans’,磕磕絆絆的說‘J'ai 18 ans’。還手腳并用的比劃,邊比邊說我十8歲。”荊長雲一邊學着那位女士和自己的對話語氣也一邊像當時的場景一樣比劃,笑着搖搖頭道,“還好遇上一位同是中國留學生的學長,替我翻譯解釋,才順利的登記完了所有信息,可真真是出糗大了。”
荊長雲說完話,餘光瞥見齊塵月揚起的嘴角,覺得安下了心,放松了搞怪的語氣,繼續講着自己在法國的趣事。
“後來過了兩年,我在學校外面租了一間小房子,我的房東霍蘭太太是個脾氣火爆的老婆婆,我們倆總因為一些事情吵架。”荊長雲講到這裡,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因為一個人在國外,并沒有人給我過生日,所以我那天一個人在學校圖書館裡學的好晚。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晚上我一個人回到住處的時候,沒忍住蹲在門口的雪地裡哭,因為哭的太響,霍蘭太太罵罵咧咧的從屋裡出來,端個小蛋糕,住着拐杖,哈哈哈哈哈。”
荊長雲再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滿臉鼻涕眼淚,擡頭看向比他蹲着高不了多少的霍蘭太太的場景格外好笑,故事沒講完自己卻笑出聲。
“然後我就滿臉的眼淚水,擡頭看向霍蘭太太。我以為她會先跟我說一聲生日快樂。結果她問我,‘哭包女孩兒,你是打算把臉上的水凍成冰棍送給我嗎。’我頓時不哭了,一把抱住她。急得她扔了拐杖,拍拍我的背無奈的安慰我。後來我們回到房子裡,她看着我癟着嘴忍着眼淚的樣子,一邊笑我一邊給我唱生日快樂歌。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那是我的二十歲生日。”荊長雲回憶着那段和霍蘭太太吵吵鬧鬧的日子,現在卻是感覺非常溫暖。
齊塵月聽他說完,想像着一個人蹲在雪地裡哭的荊長雲,覺得又心酸又搞笑,怕自己笑的太過分,于是舉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嘶,還是這麼難喝,笑不太出來了真好。
伯克利先生聽完荊長雲的話,也開始回憶自己遇到的趣事,一開始大家還顧忌面子,等到他提起自己摔進水塘被撈出來,從嘴裡吐出一隻青蛙時,幾個人笑作一團,伯克利先生完全沒了紳士的樣子。
齊塵月端着咖啡的手笑到發抖,還要擔心咖啡漏出來,連忙放下杯子。
“還請你們二位替我保密,可不許向别人提起。”伯克利先生笑完,清了清嗓子,裝作正經的樣子說道,“總之到現在,我還是很讨厭青蛙。”
“當然保密,我的小副官哭鼻子的事情也要伯克利先生保密呢。”齊塵月也笑完了,打趣似的做着這個“交易”。
等到太陽偏斜的時候,他們離開了伯克利先生的住所。坐在車上的時候,荊長雲一直想着齊塵月的那句“我的家人早就全部死在了一場意外裡。”他想對齊塵月說些什麼,但一直想不到合适的。後知後覺穿過來時的那條林蔭路,夕陽的紅色被樹葉割裂成斑駁的碎片,他打破了車裡的寂靜,聲音很輕卻很清晰:“現在有我,齊先生。”他沒有轉頭去看齊塵月的表情,沒有聽到立刻的回應讓他有些緊張,握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直到耳邊傳來齊塵月的聲音,語氣帶着鈎子似的,藏着笑意懶洋洋答應道。“知道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