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卸了力,躺在床上,肩膀的痛意隐隐約約卻又實實在在。這張床有些陌生,他有些想司令府裡的那張床了,或許也不是想那張床,而是想見那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窗外的陽光已然提醒他到了傍晚。
有人敲門,他答應一聲問什麼事情。
“大少爺,老爺回來了,太太喊你下樓吃飯。”
“知道了。”他搓搓臉讓自己清醒過來,整理衣服下樓。
晚飯的餐桌上,荊光霁的小眼珠子總是轉到荊長雲身上,似乎對這個才見第二面的便宜哥哥非常好奇。
荊隆昌想到這兩天大公報的報道說:“長雲,齊司令很照顧你。”
“是的。”荊長雲回應他。
荊隆昌又說:“你想過原因嗎?”
荊長雲心裡想了很久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問了很多次,但他想不明白:“也許是父親你幫了他。”
荊隆昌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搖搖頭道:“那不太夠,你自己多留個心眼。”
賀芝蘭聽着他們的對話,撚了撚筷子:“這次報紙上一登,日後盯着你的眼睛隻會越來越多,更要小心處事。”
荊長雲點點頭,答應他們的話:“嗯,好。”
“倒像是當靶子。”荊隆昌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聲,又搖搖頭對自己否認。
但是聽了個清楚的荊長雲心裡有些不安,當靶子嗎?
接下來的飯也是食不知味,心思總是一遍遍的複盤着之前的事情,想要推翻那句話。
晚飯後荊隆昌和賀芝蘭赴約出門,荊長雲坐在陽台上看着遠去的車燈吹風,腦子裡還在想着那句話。
那些好隻是為了利用我嗎?我有什麼可利用的呢?
讓其他人知道齊塵月很在乎我,看看會有誰巴結我,會有誰對付我?好找個由頭處理他們,然而我就是那個理由。
可是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帶我去南開,許多次的安慰和照顧,甚至沖進火光中救我。如果隻是利用我,不需要花費這麼多的代價,不需要連命都當做籌碼。
我一直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管是回天津前的了解,還是到他身邊的了解,從來都是越來越遞進,越來越清晰。他很聰明,如果隻是為了利用我做個理由,那些照顧就太不值當了。所以,我對于齊塵月而言一定有哪裡是特别的,隻是特别在哪呢?
記憶裡并沒有關于齊塵月的事情,那還能因為什麼呢?他總說是因為我很好,難道他……喜歡我。可是以往也沒有聽說過齊塵月喜歡的是男人,但他好像确實沒有過女性的伴侶,也沒聽聞有過戀愛。而且去南開前一天,他對我的行為也很放縱,還調侃過我給他當小媳婦。
荊長雲猛的站直了,眼睛裡透露着不可思議加恍然大悟,這一站還扯到了肩膀的傷,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自言自語道:“一切都說的通了。”
正在和許清生讨論關于對櫻和社的處理的齊塵月打了個噴嚏,引的許清生提醒他天氣冷了要注意身體。
荊長雲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回頭就看到了靠近的荊光霁,他們兄弟倆還沒正式說過話,他也不知道跟一個七歲的小朋友說些什麼。
荊光霁在他的目光下走到他身邊,身高不夠隻能抱着圍欄的欄杆:“你是我哥?我為什麼從來沒聽父親母親說過你。”
荊長雲道:“因為我在國外讀書。”
“你很厲害,報紙上講你是英雄,連我的同學們都知道你了,總來問我。”
他說這些時興緻不高,聲音悶悶的。
荊長雲開玩笑似的問他:“那你怎麼想?你看起來不開心,你不為我高興嗎?”
“我為你高興的。”荊光霁把臉貼在石頭圍欄上悶悶不樂的說,“你很厲害,别人說你回來了父親母親以後就不會那麼愛我了,要分給你。”
荊長雲聽到他的話,想到了今天下午看到的場景,不禁笑出聲:“不會的,光霁。”
“為什麼?”荊光霁這才擡頭看他。
荊長雲摸了摸他的頭:“大家都很愛你,有沒有我都一樣。”
“哥哥,我不是英雄。”荊光霁順着那隻手看向他。
“早點睡覺去吧。”荊長雲也不知道這孩子哪裡來的不安,輕輕捏了捏他的臉,“我也不是英雄,報紙上亂說的。”
荊光霁點點頭,走回房間,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回頭看向荊長雲:“哥哥,你不開心嗎?”
荊長雲愣住了,笑着搖搖頭:“沒有不開心。”
荊光霁仰頭看向荊長雲,沒有再說話:“哥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