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裡她們盡可能地去往他們能到達的地方,獲取些更多的信息,不過很可惜,這些海妖們各自像機器一樣,僅僅關注于自己的工作,就算是希達在她們眼前瘋狂揮手,她們也視若無睹。原因大概很簡單,她們的位置不負責與外來者的交流。
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天。
然後海崩如期而至。
就像之前所描述的,這是海洋的崩壞。
顯示爆破聲,然後是鲸魚的尖叫。海床開始震顫,像是天地倒轉一樣,所有下沉的開始上升,所有上升的緩慢下沉。
魚群狂亂地遷徙,他們聽到逃命的聲音。
唯一不變的隻有海妖。
海妖們已經習慣了這些相對頻發的特定災難,她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高聲吟唱。
說是吟唱,但其實她們的聲音并不是和說話一樣,從喉嚨裡發出,而是從肚子裡,她們的身體成為了一個完整的共鳴腔,每一個海妖都在用力輻散着自己的頻率。
這頻率開始很微小,後來和鲸魚的聲音一樣大,再後來,希達肉眼可以看到這種頻率拍打在海洋裡的樣子。
“好聽嗎?這是鎮魂曲。“瓦萊裡奧說。她今天突然回到這個外借的居所,也沒說為什麼,隻是一直拉着希達聊天。
至于拉法和萊斯,他們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一個去往海崩之家,一個去往”教堂“。萊斯在意豎琴的事情,而拉法需要找理由盡快接近弗洛拉,畢竟一個精神崩潰的高位者在這種混亂的時候總是危險的,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要去再了解一下弗洛拉的眼睛。
希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夥自己清楚自己隻會拖後腿,她選擇留在這裡。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身體和意識會脫離到什麼程度,萬一在關鍵時刻她失去了對一隻手或者一顆頭的控制力,那就太糟糕了。
于是她在這裡認真聊天。
“鎮魂曲?”
“我起的名字。我現在很熱衷于起各種各樣的名字。你知道嗎,我在這短短兩天之内完成了一個壯舉。”
海洋裡的歌聲更加激烈。頻率的波浪像是要拍打一切。
“什麼壯舉?”
“我給所有的海妖起了名字,哦,除了弗洛拉,我見不到她。對于我的名字她們都必須樂意接受。”瓦萊裡奧說。
“必須樂意接受,因為你總能切入她們的喜好?”希達問。
瓦萊裡奧沒接着回答,她把目光轉向戰鬥的海裡:“以前我也是她們的一員。但現在她們會是我的一員。”她沉默了一下,“啊,她們撐不住了!”她難掩開心。
希達站了起來,直覺告訴她瓦萊裡奧不對勁,她的狀态太像那種志在必得前的瘋狂。
也許她是來青史留名的,像展示勳章那樣對着自己,一個所謂的見證者,展示自己所有的功績。
希達問:“你為她們起名字,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瓦萊裡奧心不在焉,她的眼睛被粘在外面的海崩搏鬥中了。
希達不說話,她等着瓦萊裡奧開口。她一定會繼續說明,因為她必須讓見證者清楚前因後果。
“你們讓我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名字是自我的符号。這很重要,特别在全滅派的眼中,它就是希望的紅子彈。”
“你是全滅派?”
“顯而易見。”
“你打出了紅子彈?”
“我和我的同胞們都這樣做了,為的就是在海崩這天讓它們全都爆掉。獲得自己名字的海妖不會再願意與肚子裡的奧希共生,而選在海崩這天……”
希達看到瓦萊裡奧咧開嘴角,露出一口尖牙,笑得釋然又凄慘。
“所有的古早海妖都死于一場巨大的災難,她們努力抗争,卻無可避免地走向了毀滅。我們是她們遺留下來的血脈,而我們不會重蹈複轍。——這将是我的孩子們,我們的孩子們,孩子們的孩子們關于我們的唯一記錄。她們不會再去質疑這段烏黑的曆史,而是順應着接受它,吸取教訓,然後組建新的文明。她們得舍棄掉古舊的我們。”瓦萊裡奧平靜地吐出每一個字,像個唱詩班的成員。
外面的歌聲斷了。
一切歸于沉寂,沒有一點聲音。
然後,是希達視野裡的第一個海妖,但肯定不是真正發生的第一個,她的肚子裡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從肚子開始破,然後是胸骨,四肢,頭。
她從内部徹底爆體而亡。
緊接着,并不是一個接一個的,希達目光所能看到的海妖都在爆炸。
藍色的血霧浸染了海底。
“我說了吧,這是絕佳的觀景點。”瓦萊裡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