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的臉上,止不住地溢出緊張。
“我想,我可以代替希娜歌爾,利用那顆神格成神!”
沒人應答她的話,也沒人邀請她邁進這個房間。
伊琳就站在門邊,她繼續說:“我是大地的血脈,是短耳精靈,現在來說,沒誰把我歸類為真正的精靈,即使我真的是。如果我成功了,那就是精靈的神明,我要是失敗了,也不是精靈的失敗。”
“我們需要希娜歌爾,一個瘋狂的女王是精靈們無法承受的,但一個瘋狂的短耳精靈甚至不會被寫進精靈的曆史裡。我更為合适,精靈神大人。”伊琳用她蚊呐一樣的語調滔滔不絕,“我不想讓希娜歌爾冒這樣的風險,女王不應當冒這樣的風險。”
拉法鼓起掌來,她說:“令人感動的愛情。”她頓了一下,又說,“和愚蠢的冒進。我想這就是希娜歌爾對你隐瞞又将你放出王宮的原因。”
伊琳漲紅了臉,可她仍然沒有跑開,她放大了自己的音量:“我!我想出一份力,我在診所,看到了太多……疾病和痛苦,我不能容忍我這樣什麼都不做,隻、隻……”她一時像是說不出話來。
所有人等着她說出那後半句。
“……隻做希娜歌爾的寵物!我是一個醫生!”伊琳喊出來,她緊閉着眼睛,不想看到自己如此羞憤的樣子。
她感受到屋子裡的人們交換了一下視線,然後有人朝她走過來。
要關門嗎?她要被關在外面?她的勇氣破碎了,和成噸的羞恥一起。
她怕極了。
“短耳朵,現在已經演變成這樣了嗎?”
她聽到了神明的聲音,參雜着理智和不解。
她微微睜開一隻眼睛,緊接着另一隻。然後她看到了神明的笑臉。
神明說:“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覺悟,我誠摯邀請你參加一會的地牢座談會,希望你不需要睡眠。”
伊琳的耳朵尖快要豎起來,她聽到她自己說:“我不需要!!”
傻瓜,精靈也需要睡眠。
“去找希娜歌爾和她的弟弟,帶上那塊神格,我們要去地牢好好會面一下我的好弟弟、”拉法說,“順便給我準備一套新衣服,我不想天天穿着樹皮。”這身樹皮會不斷提醒她那個想要規避的事實,實在是令人厭惡。她需要一身潔白的神裝,像她以前一樣。
“好的!”伊琳說。
午夜是靜谧的,無論對于哪個種族來說,夜晚都是睡眠時間。
除非情況特殊。
比如說分秒必争的現在。
一陣白光照亮了黑暗的牢房,打斷了萊基的滴水計時。
六個家夥出現在地牢裡的空間魔法陣上。
“你果然不需要睡覺。”希達說。
萊基露出厭惡的表情。他厭惡這個二話不說搜刮走他所有物品的強盜。他說:“不,我需要。”
拉法哼笑一聲:“你不需要,災難是不需要睡眠的。”她直接切入主題,“是什麼讓你活了下來?”
萊基反唇相譏:“災難是不會消亡的。千百萬個世紀還不夠你認識到這件事嗎?”
拉法說:“你說得對,但是回答我的問題,把你的複活過程完完整整地告訴我。我需要這些。”
萊基沉默了,他在考慮要不要這樣告訴拉法。畢竟他是真心的,不想要他的姐姐活命。
“解脫不好嗎?”萊基問。
拉法沒有直接回答,她說:“我以為奧希和你說的夠多了,看來對于頑徒,教育是無效的。”她把玩着手裡的神格,石頭散發出瑩綠的光,“這是你的身體,你用了萊斯捏的煉金術身體複活,本能驅使你拿回了自己的身體和神力,然後呢?你為什麼不和它合二為一,因為災難在這塊石頭裡?”
萊基吐了口帶血的口水,他說:“災難在石頭裡?哈,拉法,我的好姐姐。你不在這片國土的時候,你的那具殘破的身體,那棵老樹給你的寶貝精靈們帶來災難了嗎?哦,帶來了,那好吧,我承認災難在石頭裡,同時也在我這裡。”他眼珠向上,以一種挑釁的姿态凝視着自己的姐姐,帶着嘲弄一樣的審查,“我想你懂我的意思。逃不掉的,你的身體是在災難,你的靈魂是災難。我的身體是災難,我的靈魂是災難,我的出生是災難,我的死亡也是災難!現在我被栓在這裡,像一條小狗一樣仰視着你們所有人,這也是災難!别掙紮了,這隻會暴露你的愚蠢,我的姐姐,太有趣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活過來的,我有意識的那一刻就是這樣的身體和這樣的本能。瘋狂、破壞它們在我這叫嚣,叫嚣着把你們拉下水。”他瞥向站在陰影裡的萊斯。
“你的死亡沒有帶來災難的釋放。現在世上并沒有蔓延的瘋狂,你以沒有神位的身份把它鎖起來了?”拉法問他。
萊基的喉嚨發出呵呵聲:“哦!好姐姐,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了,你很貪心。”萊基顯得有點欣喜,他用頭牽引着身體,逐漸直立起來,“我來給你講一講吧。我的好神明穿透了我的心髒,拿走了我的權能和神位,我不再完整了。聽清楚!剛才的每個字,你都要聽清楚,我的姐姐。接下來的每個字也一樣!我經曆了死亡,然後在腐肉中憑借着新的身體重生,我為我自己起了新的名字,他聽起來很像前任龍神的名字。然後我去了一個木屋,那裡有許多實驗用品,足以支撐我将我的身份定義為煉金術士。”
“那是我的家。”萊斯說。
萊基沒有管他,他咬着牙,眼神左右閃躲,從齒縫中露出些話語:“我很歡迎你們叫我煉金術士,因為我現在的身體;也可以叫我萊基,這是我曾經的名字,但你們絕不可以稱我為災難,我很清楚,我并不是。那個災難消失了,我隻是一個有點瘋的煉金術士。”他撇了一眼萊斯。
希達靜靜地聽着。她聽懂了。
萊基在拐彎抹角,用最複雜的話語,用講故事一樣的記述形式,向拉法傳達一件事情:現在我們一樣。
一樣經曆過一次死亡,一次新生,一次身份的轉換,一次重定義。
萊斯說他不是災難,隻是一個有點瘋的煉金術士。
這之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擁有意義。
這都是通往成功的鑰匙,抹除災難的鑰匙。
拉法順着萊基的目光轉過頭去。
萊斯站在陰影裡。
她轉過頭,又轉過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鏡像一樣在她的腦子裡重合。
她好像遭受了當頭一棒。
她好像懂了。
這是一場飽含期滿的轉移。
災難沒有消失,或者更準确的說法是,被他們在無數個毀滅中稱為災難的那個東西沒有消失。
它是不會消失的,拉法很清楚。
可他們從未深入研究過,它為什麼不會消失。
他們都過多地陷入在自身造成毀滅帶來的痛苦之中,隻看到了一面,因為他們一直緊緊拽着災難,不曾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