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前幾天晚上我還聽樓下有人敲門呢!”
“敲個門你有什麼好說的真是……”
花裙子老太太磕着瓜子,聞言橫了那人一眼:“你聽過了就開始哔哔賴賴?誰家敲門還能把門給敲碎的?準是那幾個殺千刀的黃毛仔。”
角落裡一直閉目養神的男人動了動,不動聲色追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聽見的?”
“就……有個四五天了吧。對了,隔天上午我就讓人裝了扇鐵門,樓下那家還有個小姑娘呢,得虧沒出什麼事。”
“欸,我怎麼瞧着你臉生得很哦?”有個老頭忽然叫出聲,盯着剛剛出聲的男人。
老張露出個大家都懂的笑,又遞了根煙過去:“這不是最近剛準備搬來。”
“哦哦,我說嘛。這地方呐,别看它現在破,在當年呐,那可是這個——”那老頭豎起大拇指,點燃香煙,透過薄薄的灰白煙霧依稀回憶出當年,“當時最有名的唱曲兒的、變戲法的,還有當時那些有錢有勢的,可都在院子裡,要不是……唉,老李頭,你不是說要給對街寡婦介紹對象嗎?這事兒成了沒?”那老頭忽然閉上嘴,轉而扯起了其他話題。
又聊了幾句,話題再次天南海北地繞了起來,誰也沒再注意角落裡的人。
風聲呼嘯着穿行在狹窄的巷口,落葉翩跹着奔向遠處,老式電線杠筆直地立在道旁。一身便服的老張繃着張臉大步走在路上,褲兜裡手機震動,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碼。
老張蹙着眉毛,額頭上鑿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喂?對,是我,什麼?怎麼個事兒?!這小子……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老張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直至電話挂斷,他仍火氣十足地罵了句髒的,而後腳步一轉徑直朝外走去。
上陽市超管局
各種從封鎖現場提取出的物質樣本被送往實驗室,林博士本人則從小型磁場被發現開始就風風火火地将自己關在了裡面。
辦公室裡,遊息盯着博士臨走前交過來的關于死者賀拉的調查報告,除了數據庫中已有的基本信息之外,林逍在對賀拉本人的生平調查上着重下了功夫。
而科研人的報告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思路清晰、圖文并茂,這讓飽受摧殘的上級大大解放了雙眼。
遊息看到報告中“母親病故,父親常年居于國外”一條時有片刻停頓,按理來說這樣的原生家庭出來的孩子心理方面往往會存在各種缺陷……随即他又看到“在校表現優異,多次被列為優秀團員,據其班主任評價為‘成績拔尖,關愛同學,積極向上’,同學評價亦相符”。
“……”遊息翻到下一頁。
打印的集體照上女生對着鏡頭的方向微笑,容貌秀麗,氣質溫和,俨然是人群的中心。遊息眼皮一跳,總覺得這一幕在哪裡見過,倏地,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那是一張全家福,嚴厲俊朗的父親,溫婉明媚的母親,以及一對抱着玩偶笑容燦爛的孩子。背後的配文隻有一句話:從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那竟是一個童話故事般的結尾。
“……婚禮當天,白鴿啄去兩個姐姐的眼睛,從此以後,灰姑娘和王子在美麗的城堡裡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女生合上書,幾個小孩子叽叽喳喳圍了上來。
“後來呢後來呢?小禹姐姐你怎麼知道他們幸福快樂了呢?”
“他們不會吵架嗎?”
被稱作小禹姐姐的女生笑了下,聲音輕柔地回答:“不會的,故事已經結束了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美好中定格,這才是童話啊……
幾個小朋友似懂非懂,隻是隐隐覺得今天的小禹姐姐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樣。
依舊是那處毫無安全與隐蔽可言的逼仄居室,男人罕見地沒有埋頭在桌案上,而是一反常态地系起圍裙,展開的折疊桌上擺放着三菜一湯,熱氣氤氲,色香俱全。見到賀禹,男人不大熟練地笑了下:“你回來了,洗手吃飯吧。”
“……”
賀禹垂着眉眼應了聲,捏着書包肩帶回到房間,男人伸出的手半尴不尬地落在半空。
飯桌上,男人殷勤地添飯布菜,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待遇。賀禹卻一個勁地低頭往嘴裡塞飯,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沉悶地砸進碗裡,莫名其妙又無可遏止。
她放下碗,冷不丁開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男人表情變了變:“你說什麼?我不……”
“那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賀禹擦去眼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輕輕說,“畢竟喜歡童話的一直都是我,而不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