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購物大廈,氣質得體的迎賓小姐面帶微笑,行人衣冠楚楚穿梭往來,撲面而來的空調冷氣瞬間抵消了鋼筋水泥間蒸騰的熱氣。
“歡迎光臨!”
少年依舊穿着那件衛衣,隻是背上多了個酒店活動贈送的亮黃色小書包,但凡換個審美正常的人,這副打扮都羞于見人,奈何同行的兩人,一個審美不正常,一個心眼忒壞。
亮黃色小書包在一路上拉足了回頭率。
初戀對象的鴻門宴遊息沒打算赴約,但是這同樣表露了一個信息:R國勢力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随着超管局這一機構職能的日漸拓展,其中牽扯到的問題也愈發敏感起來。
保密工作做得到位,遊息及一衆同事其實少有在人前露面,就算記者敢拍,報社也絕對不會冒着被組織除名的風險發布,故而知道他身份的人其實不多。
但是R國,這個同華國隔海相望的國家,何至于在他登船上岸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做到精确鎖定。
他沒有刻意隐藏身份,同樣,也沒有高調地将自己的身份宣之于口。而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情報網絡的觸角已經延伸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
自動扶梯節節攀升,三樓特定主題的店鋪排列整齊,花花綠綠的廣告将樓層指示圖擠得沒有半點空缺,兼職的和服大學生畫着精緻的櫻花妝,溫軟甜膩地招徕客人。
遊息輕笑:“小美人,知道帶你來這兒幹嘛的嗎?”
少年頂了頂腮幫子,人類的詞彙理解起來總歸有點難度,他很大方也很得體地聽不懂。
“不說話就把你賣了,喏,看到那邊的章魚燒了沒,把你揉碎捏成丸子,你這樣的我一頓能吃八碗。”遊息把他胸前的卡通水母認成了章魚,有意吓唬。
順着他的手指過去,那正是一家章魚燒店鋪,生意頗好,不止裡面坐滿了人,就連外面休息區域也擠滿了排号等待的客人。
方盤塗抹食油,倒入魚茸,中間放上雞蛋,頂端平鋪一層海苔,幾分鐘後,一揭鍋籠,濃香撲鼻。
鹹鮮香三字成為最生動形象的诠釋,少年眼睛唰地一亮。
于是,在遊息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少年已經刺溜一下蹿到了最前排,一眨不眨地盯着廚師手裡分盒裝飾的成品章魚燒,然而服務員快他一步把東西端走:“335号客人,您的餐好了!”
眼睜睜看着獵物溜走,少年磨牙,眼中碰撞出火花:
放、開章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遊息從身後把人一攬,對着已經投來譴責眼神的客人連連道歉,而後将丢人現眼的少年帶離,悔恨如同潮水漫上舊金山,“我錯了,我就不該招你。”
少年:冷漠,毫無回應,特别憤怒。
“不是,這麼想要?”遊息隐約摸出了一點和人相處的規律。
他想了想,決定把話挑明了:“做人不能太貪心,非親非故的我也不欠你什麼。我可還沒找到老婆呢,帶着你這麼個拖油瓶在我國本就複雜惡劣的相親市場上必然是讨不了好的。
你看這樣,我幫你找個錢多事兒少包吃住的工作,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再貼你幾個嫁妝……以後的贍養工作倒是不必你擔心,畢竟你還有個傻得跟你不分伯仲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好大兒。”
“那道門,左拐進去是個小型海洋館,你去那兒套上玩偶服當個吉祥物,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别挨着誰。”
“……”
少年依舊毫無回應。
按理來說是欺負他聽不懂才對,可是在一瞬間凝重起來的氣氛,莫名令遊息生出一股悚然的危機感。
四周是噪雜的,可這方寸之間的空氣卻像是生生凝固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磨牙冷冷吐出一字:“滾。”
笨、蛋人類,早晚、宰掉。
遊息先是一怔,數秒後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保重。”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如果命運是兩條錯亂的平行線,或許在此時就已經被駁回正軌,人生歲月漫長,旅途的短暫相交實在算不上什麼。
然而命運啊,反複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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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樓設在城市郊區,是一處氣勢恢宏意境優雅的古建築。
R國在文化遺産保護工作上的成果一向是為世界所公認的,輕質木結構建築無一不精細,史韻風霜穿透時光長河撲面而來。
文化橫跨海岸,已經在這片狹長的土地落地生根,即便身為土生的華國人,遊息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然而此刻他仰頭望天,真心實意地說:“如果不是被迫參加初戀的鴻門宴,我想我肯定會毫不吝啬地表達我對貴國文化事業豐碩成果的贊美。當然,你要是現在放了我,我肯定絞盡腦汁給你們主人想出三百行藏頭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