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還寒之時,深山林中仍有積雪未消,馬蹄踩着泥濘踏出飛濺水花,在林中疾馳。
竹林深處有鬼影綽綽,身着白袍,手持魂幡。
“籲!”
缰繩緊勒下,馬匹前腿高高揚起,顧玥被甩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泥土混着雨水腥氣沾了滿身,黏膩的觸感貼在身上,味道讓人忍不住作嘔。
她已經在這樹林裡跑了許久,除了這匹馬,找不到任何伥鬼的蹤迹。
比起這一身髒污,被鬼跟遛狗一樣耍了這麼久,更讓她火大,掙紮着起身怒吼道:“敢在禦靈師面前搞這些鬼把戲,給我滾出來!”
自她跟顧澤一同入世當上靈異警察以來,還沒有小鬼敢這般造次。
聲落之時電閃雷鳴,湊着那一瞬的光芒,隻見遠處紅瞳在黑夜中透出不詳的意味來。
居然有這麼多漏網之魚。
這次派給她的任務,是抓捕躲在城郊爛尾樓裡吸食人精氣的伥鬼,在評分系統裡也隻是最低級的鬼。
怎麼她這是闖進人家老巢了?
像是回應她一樣,狂風大作,吹得竹葉沙沙作響,有什麼東西随風席卷而來,空氣裡彌漫出一股子焦臭味。
與她預計的不一樣,現在感受到的壓迫感,比她遇到高級精鬼還要強不少,這不像伥鬼能做到的程度。
擡頭看去,白色紙錢猶如漫天飛雪,從四面八方飄然落下。
其中一張正好落在手腕處,在她察覺之後,一直帶着的符紙手鍊泛起紅光,忽地燃起火焰化為灰燼,灼痛感燒得她冷汗直冒。
夜深人定時,魂幡驚現處。
冥紙雪中落,符燼燃命途。
前幾日顧澤跟個神棍一樣,說什麼她印堂發黑,恐有大難。
這倒也不是他在忽悠。
禦靈師一脈善占蔔卦辭之術,很遺憾,隻有顧澤學到了精髓。
隻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應驗了!
逃!
在那一瞬間,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禦靈占蔔十有九準,想要逆天改命絕非易事。
她必須回去,她還不能死在這裡。
每每回首顧盼,那群鬼魅身影便如影随形,愈發逼近。
快點。
還要再跑快點!
然而天不憐人,直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跳動着前行的身影,甚至都可以聞到身後傳來的腐屍惡臭,近在咫尺。
顧玥知道,她逃不掉了。
“!”
竹林上空有兇猛劍氣襲來,刹時間将竹林夷為平地,地面同時浮現金光大陣。
那聞之凄慘的叫聲在竹林内此起彼伏,不出一瞬,一衆伥鬼瞬間被消亡殆盡。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顧玥來不及抵擋,被劍氣餘波掀起,重重地撞到石頭後,半伏在地上。
好強的靈力。
金光映襯下,她看到一黑衣男子翩然落下,緩步前來。
身着窄袖長衫,馬尾束發,有如此強悍靈力,打扮得還像個古人。
什麼情況?
之前抓鬼的時候,她也曾多次闖入那些厲鬼惡魂的鬼域中,别說現代,甚至是西方古堡她都去過。
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這次是輪到古代了?
“你...”
她話才開口,就看到男子手持長劍,那架勢分明就是要朝她襲來。
隻消一瞬,殺氣濃重讓人骨子裡滲出恐懼來。
幹什麼,都不給人解釋的機會嗎?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殺人滅口。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人是來救她的。
來不及細想,逃命才是。
念頭方起,她起身撒腿就跑,可不過幾步便停在原地。
遠處懸崖峭壁,昭示着她或許命不久矣的未來。
今天出門應該看看黃曆的……
竹林原本樹木叢生,翠竹如屏,可男子剛剛早已将這附近夷為平地,露出隐匿于竹林深處的斷崖峭壁。
隻不過猶豫片刻,再回頭看去,眸中映出遠處飛來的長劍,自頸側劃過,濺起血花飛舞。
她被劍氣推開,狼狽地躺在斷崖邊上,脖頸處漸漸感覺到些許溫熱。
她知道,那是鮮血留下的餘溫。
反而到了這種時候,她卻不再慌張。
禦靈師傷口愈合速度極快,隻要不是重傷緻命位置,她一時半刻死不了。
飛舞的長劍重回男子手中,他甩開劍上沾染上的血迹,擡眸冷冷掃視眼前。
神情厭惡,眉頭緊鎖,好似看到了多讓人惡心的東西。
長劍再次懸于身前,劍身迫不及待般輕顫着。
“該殺。”
輕飄飄兩個字,道出她最終的歸宿。
電閃雷鳴終是引來傾盆暴雨,雨水混着泥水順着她倒下的姿勢飛濺進眼睛裡,激的眼眶泛紅,周遭的一切在雨幕中變得朦胧而模糊。
“不可!”
随着一聲急促呼喊,不知何處飛來一柄劍替她擋下面前襲來的長劍,劍光閃爍,炸起刺耳的碰撞聲。
她想看清來人是誰,可已然被那劍氣打落懸崖。
耳邊呼嘯的風聲伴着壓迫心脈帶來的失重感。
這次真的要死了嗎?
那顧澤怎麼辦…
難道命中注定的劫數...
她真的逃不掉嗎?
“方才對她痛下殺手時,不曾見你有這般憐憫之心。”
“你若不攔,我早就殺了她,哪來這麼多事。”
好吵...
“若非我攔着,你怕是要悔斷了腸。”
到底是誰在說話...
意識還是有些渙散,她明明已經落下山崖,難不成還能活着。